成去非十六岁入朝为官,十七岁便前去西北,入叔父成若霈帐下为长史,虽只要短短不到两年时候,却深深体味了何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成不察也。”
成去非轻“嗯”了一声,撩衣上了马车。
竟这般利索,倒替他省了工夫,成去非低笑一声:“你合该生为男人,女儿身可惜了。”
那边西北是戍边比年,兵士们客死他乡。这头则是江左浮华,绮梦如云,江左后辈天然不必胼手胝足栉风沐雨,百官们也毫不以俗事而劳形。成去非眉梢动了动,他一向沉默,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还是虞归尘先开的口:
局势严峻至此,但是江左朝廷的环境,无人比成去非体味得更清楚了。
马车驶进御道,在司马门前愣住,成去非刚下来,就遥遥见那边也有人下了马车。
自尚书台出来,已是丑时。出了御道,四下万户千门皆寂寂,夜雨打湿朝衣,成去非并未急着上车,而是同虞归尘一起走了一段。
国库空虚,又逢着天灾,只能掠之于商,成去非当然晓得这体例恶毒,但西北事体紧急,也只能姑息行事,倘朝廷真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鼎祚安能悠长?
成去非边往里走,边道:“想必你也是阿灰找来的,都说我勤恳,阿灰分毫不比我差,西北那边,我猜多数是出了乱子,不然,周将军也不会这么急着上折子。”
事情远不止于此。
河朔大地,兵强马壮,自成体系,幽州军规律严明,彪悍勇猛,绝非建康能比。
外室四儿歪在榻上正睡得沉,成去非落脚很轻,往书案处探了一眼,正瞧见琬宁以手支颐,昏昏欲睡,却仍强撑着不倒,烛台尽在天涯,他真怕引得一场火,烧掉王朗平生心血,届时就是到王公明坟头,本身都无半点颜面。
顾曙缓缓道来,丝丝入扣,成去非听得专注,这一点,阿灰竟同本身留意到一处去了。
“不过建康灾情未除,老百姓起码得熬过这一冬,下官有一不得已之计,还请尚书令决计。”顾曙谦谦点头,顿了半晌,才道:
顾曙见他出来,一面见礼一面回道:“曙本有些公文还未曾措置完, 本日仍留在尚书台,不想忽接了西北周将军上的一道急疏,因只我一人在, 既是军情急奏,一来不敢担搁,二来也不宜妄自越权,遂寻来六部的尚书, 再请尚书令大人一同商讨。”
既是名正言顺,便可为动手点。
成去非把目光投向阿灰,顾曙自迁尚书左丞后,仍兼着度支尚书一职,专掌军国支计。
军费拖着发不下去,民气自会思变,尚无战事还好,一旦战事四起,军队兵变便是转眼的事。再练习有素,忠君英勇的兵士,饿着肚子守城抗敌,也是天方夜谭。这个事理虽浅近,可也不是大家都能明白的。
“先传着看一看吧。”
由虞归尘开端,一一传了遍,书牍倒不长,原是说西北军饷一事。
“你此前曾想过建‘防秋’之制,现在看,实在难行,仍不过赋税兵马人丁诸事,不过,你看,让河朔参与到防秋中来,如何?”
要置河朔安于这面子上的臣服,不过亦是保持均衡之道,成去非想起父亲的话,天然又念及西北同范阳卢氏交好的叔父,心中思路渐清,便仍回到正题上:
“军国大事,不成怠慢,不管如何西北的军饷要补上。”
现在,连军情之急,都这般逼人,再想到夏季涝灾,成去非的目光完整沉天玄色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