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嫣破颐一笑,接过素巾轮番着擦拭两只眼睛,刚才的郁郁悲凄略略分散了些,又想起甚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绣花荷包,双手递上道:“你初至这等阴酷诡绝之地,必然睡不平稳,这是府里花了数月风景调配出来的安神香,睡前焚上一片,能得一好梦。”
未央宫那番言辩,不过两天的工夫,陆丘身故的动静便传遍了全部朝野,震惊难安。因为中书省宣布此事时用语过于恍惚,只要违逆圣意,待上不恭等寥寥几字,反而惹得流言纷繁,各种希奇古怪的奏章接连不竭地上表,对神机营主将李兰这等行事,或是弹劾或应是予以嘉奖,总而言之批驳不一。
越是与此事毫无干系甚么都不晓得的朝臣,越是在天子面前争辩得非常努力,就跟那甚么似的。恰好是那些牵涉在内或模糊猜想出风向的贵爵公卿噤若寒蝉,人前人后都不发一言一语。
当然,朝堂上向来政见分歧的东宫太子与睿王,天然免不了有一番唇枪舌剑。只是吵着吵着便无疾而结束,因为谁也不是傻子,府里谋士何其多,事关堂堂天子近卫,总归有能了了此中短长的吧,加上被这诸多烦怒搅得心神不宁的天子大怒之下,砸碎了素得圣心的青花盏后,略有不明事理的朝臣们方是幡然觉悟,在朝堂上闭口不言。
“不可。”姜若嫣微微抬眼,眸色深寒,“现在你身陷囹圄,我岂能坐视不管?”
“你说得对,只要朝局动乱才气够有挽救的余地……”云阳公主抿住朱唇,在原地踱了几步,“但是太难了……实在太难了,文远侯不会放过公子的,届时若稍有差池,就是踏入死地,再也不能转头。”
面对李兰的沉默不语,姜若嫣的脑中有一刹时的空缺。但她毕竟是历经疆场的奇才统领,只深吸了几口气,便快速稳住了本身的情感,平静了下来。
玄字号监十丈以外,风起云涌。十丈以内,则是安之若素。自从贪墨案起后,恭王姜无忧来探过几次监,言谈间体贴备至,但毕竟是避嫌,故而李兰说甚么都不肯让他再主动来了,只是盛情难却而收了特地送来的食盒罢了,可谓是整天吃喝不愁。除却犯了旧疾,老是整夜的咳嗽外,余下风景皆是好整以暇看着热烈越来越大,朝局更加动乱不安。
姜若嫣的樱唇狠恶地颤栗了一下,面色乍白以后又俄然潮红,一些恍惚不清的东西垂垂从迷雾中闪现出表面,答案呼之欲出。:“公子……是想把事情搅大……”
李兰悄悄地站立了半晌,素白的面庞上看不出甚么颠簸,但沉默半晌后,他还是渐渐伸脱手接过了那荷包,看也不看地笼进了袖里,柔声道:“放心吧,我会的。”
“那好……”姜若嫣看着他素白清减的容颜和闲淡安宁的浅笑,心中俄然甚觉酸楚,又不想再惹他难过,本身勉强忍了下去,腔调微颤隧道:“你在这里,也要谨慎……”
“谁会想要转头呢?”李兰视野锁在她身上,淡淡隧道,“开弓没有转头箭,当我决定杀陆丘的那刹时起,便未曾有过半晌想要转头。”
泱泱京都王气蒸蔚,向来呈风起云涌之势。
故而这桩不管如何也算是近年来的大案,也确确实在留由天子乾纲专断了。
李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从怀中摸出一方素巾,缓缓擦拭在姜若嫣的脸上,温言道:“你是统御三万左督卫的公主殿下,不能肿着眼睛归去哦……”
而在这等云波诡谲的局势下,陆丘的葬礼呼应的迟延了。做过几场小而低调的法过后,他的棺木停在京南迦叶寺一间清幽的静房里,点着长明灯,骸骨难眠,等着皇上开恩而迁入陆氏宗族的祖坟。陆丘生母诰命夫人张氏心若火焚,哭得死去活来,后隐居于迦叶寺为儿子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