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笑了笑,声音变得凝重沉寂起来:“但这天下局势自有定命,任何妄动之人,都将成为众矢之的和万夫所指。以是,还是要持续等候机会,谋而后定才气成其大事。就目前而言,能够先看安贼叛军可否拿下太原府。如果安贼攻破太原,那么灵武危矣。朝廷纵有郭子仪、李光弼这些复兴名臣,也有力回天。到了当时,天下藩镇必有顺势而起者,这天下就会要乱上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载,倒是群雄逐鹿就看谁是天命所归了。”
孔晟从始至终没有提及杨奇的野心半个字,但字字句句倒是意有所指,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使君大人,觉得然否?”
“实际上,本官觉得,安贼起兵还是有些太仓促了,如果他能再安闲筹办两年,或者就不是现在骑虎难下的局面了。再者,此人毕竟是戋戋胡儿,目光短浅胸无弘愿,他在攻破长安洛阳以后,竟然孔殷称帝而不思进取,倘若他顺势直逼入蜀,或分兵拿下灵武,哼,这天下岂不尽在他的掌心?!”
杨奇这些常日深藏于心的话如果让外人听到,无疑是大逆不道,他说得如此直白和不加粉饰野心勃勃,听得孔晟心头更加凝重。
杨奇嘲笑一声:“你且说来听听。”
“首要在于,李林甫的压抑和杨国忠的逼迫。满朝皆知,安禄山惊骇阴狠暴虐、老谋深算的李林甫,安禄山曾对靠近之人说:我安禄山出世入死,天不怕地不怕,当明天子我也不怕,只是惊骇李相公。可李林甫一死,安贼就落空了压抑,而杨国忠此人笨拙狂悖,不像李林甫对安禄山一样恩威并重,只知一味的打压勒迫,终究还是逼反了安贼。”
即使孔晟这一次挑选直接揭露杨奇的野心和伤疤,触怒于他,但一时候杨奇顾忌太多,也很难当即向孔晟下毒手。毕竟现在的孔晟名誉太大,又有朝廷的钦差特使即将到来,临时动不得。
孔晟倒吸了一口冷气。今时今刻,他算是与杨奇完整“坦诚”了,而杨奇既然敢直言不讳,想必已经对他起了杀机。孔晟晓得本身在玩火,也是在钢丝绳上跳舞,一个不谨慎就会粉身碎骨化为灰烬。
孔晟心内悄悄一叹,咬了咬牙俄然又道:“使君大人膝下只此一女,并无子嗣传承家业,以孔晟看来,即使大人将这江南运营成铁桶普通的江山,也是白白为别人做嫁衣裳,这又是何必来哉?”
孔晟何尝不知有些事情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就再也没有转头路了。
孔晟的话一说完,杨奇嘴角一挑:“你我所论大同小异。孔晟,你可知妄言朝政、非议朝廷,但是杀头的重罪?”
杨奇无声地吼怒着、吼怒着,脸孔非常的狰狞可怖。孔晟没有睁眼,却也猜到了杨奇的反应和表示。
孔晟说完,就又坐了归去,闭目不语了。
但他如鲠在喉,不得不吐。为了杨雪若的密意,他不得不冒一次险。他决定劈面与杨奇坦诚相对长谈一次,如果能让杨奇窜改情意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这话如同针刺普通直入杨奇的软肋,扎得杨奇生疼,当场恼羞成怒。他明知孔晟“言之有理”,但还是气得神采乌青,肩头轻颤,他扬手指着孔晟想要破口痛骂、乃至要直接命令将孔晟杀之灭口,却始终没有开这个口。
“使君大人,本日此地只要你我二人,有些话能够敞开来讲了。伯父可知安禄山为何要造反?”孔晟悄悄道。
“先前我就说了,现在并无外人,我情愿与使君大人推心置腹的说几句话,如果使君大人以为我狂悖,那么,孔晟就此认罪,任由大人措置就是!”孔晟神采安静地见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