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吃软饭的,你咋了这是?”甜儿摸索着用小手捅了捅他的胳膊,见他没反应,又靠近一点,再捅捅他的腰身,还是没有动静。
大唐江山岌岌可危,毁灭仿佛指日可待。天下承平的日子久了,谁都经不起折腾、见不得战役,连那些食朝廷俸禄的贵爵将相们都绝望透顶了,该降的降、该跑的跑,遑论是浅显士民和贩夫走狗了。
怪哉。甜儿一怔,小巧精美的鼻头一抽,感受奇特得紧。昔日杨家这吃软饭的一来就要胶葛上半天,不见到柳心如就不罢休,如何本日却如此变态?不吭不哈地就走了?
玫瑰坊的头牌歌姬柳心如梳着淡妆,身着粉红色薄薄的低胸襦裙,那矗立的酥胸之上,是一张清秀可儿的绝世容颜。她慵懒地靠在内室的雕栏上,了望着楼下那一弯碧绿色的河水,三两条乌篷船摇摆而过,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吭声。
柳心如蓦地一惊,摆布四顾间,相邻的楼上不管是衣冠楚楚的寻欢客还是穿着透露的红粉妖精们,都纷繁探出头来,一脸的错愕之色。
以是,柳心如内心猜想着,经此一变,即便马嵬坡上没有父子相残,也必定是分道扬镳。天子逃入蜀地,太子亨才北上灵武。那么,在灵武即位称帝的哪还会有别人,必是太子亨啊!
但柳心如打心眼里却不信赖安禄山那有奶就是娘有利不起早的胡儿能成事。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改朝换代不是头一遭了,但安禄山绝对没有这个气运,镇得住巍巍壮美的万里江山!
很久,少年皱着眉头渐渐起家来,弹了弹华丽袍服上的灰尘,便看也不再看甜儿一眼,回身踱步下楼而去。未几时,他就拐过了柳心如的阁楼,沿着河走去,竟然不知所踪。
甜儿坐在那边歪着头想了想,谨慎眼里也想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干脆就不再想。归正,不过是杨家一个吃软饭的,江宁郡城里的独一份,臭名远扬有谁在乎呢?
柳心如本出身高户幼年因家道中落不幸堕入娼门,又经十年调教,舞乐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那份学问、才情和见地,远不是烟云八苑里这些平常脂粉所能比的。
一阵轰笑,都纷繁关起窗探转头,群情声垂垂就散了。
不过就是祸乱中原一场罢了。
天子出逃大半年了,马嵬坡之变,倾国红颜杨贵妃被逼死,杨国忠一党被尽数诛杀――固然传到江南来的动静已经拖了期走了样变了调,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把持和主导政变的必定是太子亨。
自打客岁十一月初九,范阳、河东、卢龙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以诛杀奸相杨国忠为名起兵叛唐以来,势如破竹,前后攻陷洛阳、长安,马踏中原,乃至于天子李隆基仓促出逃。
过了桥往东去,就是江宁郡城中鼎鼎大名的“烟云八苑”了――“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分影照婵娟”,固然是在这天下间烽烟四起、胡虏纵马中原的乱世,这仍旧是一个道不尽的烟花富强之地,是江南一地的士子文人们放纵情怀、躲避实际、醉生梦死的和顺乡。
甜儿没顾得上回柳心如的话。
她俄然想起这吃软饭的实在没甚么好怕的,他即使天生一身蛮力,传闻也跟河西游向来的侠客学了一点的剑术搏击工夫,但朗朗乾坤之下,决然也不敢向本身一个女儿家脱手,因而就大胆地坐在那边昂首瞪着他,青涩的目光故作凶暴之色:他要敢非礼,就踢死他的软蛋!对,狠狠地踢!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