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司里，令容在天快亮时，又睡了会儿。
麟德殿内，永昌帝肝火盈胸，瞧见那假仁假义的食盒，一把打翻在地。
外头狱卒散尽，只剩黑黢黢的墙壁和空荡阴沉的甬道。
“臣先辞职。”韩蛰拱手退出。
走出殿外，殿门前的宫人内监各个凝神屏气，明显是闻声了甄皇后那厉声斥责。他脚步半点不断，暗红色的官服扫过乌沉金砖，徐行从丹陛旁走下。
但贵妃盯着东宫的位子，他是晓得的，床榻上哄着他承诺不说，还让范自鸿在禁军肆意妄为，乱结翅膀。
“贵妃在我跟前夸耀过。”甄皇后打断他，“当时候太子才满月，皇上每天过来看望，贵妃在皇上跟前也满口夸奖太子。可背后呢？这些年贵妃得宠，放肆放肆，世人都看在眼里，她当着我面说的，一旦她诞下孩子，这宫里就不会再有我母子安身之地。”
可若不罚，这明目张胆的欺君之罪，怎能咽下！
窈窕苗条的身影包裹在广大披风里，肩头几缕青丝散落，她朱唇微张，看不见眼睛，神情却似烦恼。
她说得跟真的似的，眼泪澎湃而出，“皇嗣贵重，臣妾不想伤害。可她呢？臣妾与皇上结发多年，莫非任由她踩在脚下，罔顾尊卑身份，来日伤及太子吗？”
“臣妾没想伤害皇嗣。”甄皇前面色泛白。
韩蛰冷沉了大半日的脸终究暴露半丝笑意，伸手将帽兜今后扯了扯。
醒后推窗，狱中诸事不全面，锦衣司出入查得周到，樊衡纵成心顾问，铁律端方上仍需以身作则，不能放外人迩来。令容便自拿净水漱口擦了脸，散着的头发不好梳，用金钗随便挽起。
韩蛰瞧了永昌帝一眼，“案情已查明，有罪的自当措置，旁人是否放回？”
甄皇后哪敢当着永昌帝的面诘责？
韩蛰仍旧沉肃端然，“臣也知事关严峻，不敢轻信，问出供词后边赶入宫里禀报。皇后感觉她这是诬告之词，不如押过来诘责。”
韩蛰端然拱手, “娘娘息怒, 臣只是受命查问。”
令容将金饰一股脑扔进披风里缝着的袋子，随他出去。
她特地将皇嗣二字咬重, 脸庞温婉，目光却蓦地锋锐。
“待会别再低头。”
令容回身将昨晚卸下的几样金饰拿着，走了两步，想开端发还松疏松散的，出去叫人瞧见，毕竟不好，遂抽回击，“我先理顺头发。”话虽如此，毕竟没梳过发髻，满把青丝顺滑如绸缎，虽能勉强挽起，却总不敷整齐。
罚，当然是要罚的！但是如何奖惩？
想了想，让人把他的披风取来给她，拿帽兜罩住，“如许呢？”
“唔。”
永昌帝起家走近，手臂都在颤抖，抬起甄皇后低垂的头，用力一掀，便将她撞在背后的椅上。肝火澎湃翻滚，残留的明智令他禁止住抬脚的打动，只怒声道：“当着朕的面暗害贵妃，伤及皇嗣，真是你主使？”
没有回旋善后的余地了，昔日盟友当堂反目，令人措手不及。
玄色披风拖曳在地，帽兜遮住满头青丝，只暴露娇丽面庞，火光下端倪如画。
糕点混合浓汤摔落在地，腾腾热气卷着香味洒在甄皇后跟前。
永昌帝烦躁极了，肝火往脑袋里直窜，但瞧着跪伏在地的皇后，却又踌躇。
“那是……”
这事理甄皇后当然晓得！她愤恨的是韩蛰的态度。
“朕的孩子死了！还说没伤害皇嗣！”
初夏阳光照在身上，冷峻的脸庞结实沉肃，背影矗立，姿势威仪。
甄皇后沉默不语，瞧着永昌帝肝火未消，半晌后才道：“臣妾是为了太子。皇上要惩办臣妾就固然惩罚吧，只求别迁怒太子。”说罢，恭恭敬敬地叩首，以额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