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寒擦干嘴角血迹,苦笑道:“何干前辈的事,鄙人尚且年青,一点小伤,养个几日便无妨了。”
“你这么做,当真只为一个‘情’字?”龙氏猜疑道。
“嗯,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龙氏道,“老身若救活这女人,你可愿助老身一臂之力?”
“他们可心甘甘心?”赵洛寒接过茶碗,诘问。闻了闻,那茶叶不似中原茶,光彩莹亮,沁着幽幽草药之香。
“‘止步村’那些‘活死人’又是何故?”赵洛寒问道。
“想必前辈便是龙夫人了,鄙人赵洛寒,为友求医而来,多有打搅,还望前辈包涵。”赵洛寒见礼道。
“老身听慕音说,你一起用真气为这女人护住心脉,可知你内力高强,”龙氏道,“不知你是否愿脱手互助,为老身疗伤?”
诉音对阿箩使了个眼色,阿箩忙扶起昏睡中的冷飞雪。慕音拦下阿箩,指着赵洛寒和冷飞雪道:“只请他们两个。”
一柱香时候后,慕音复又返回。她冲赵洛寒道:“母亲大人有请二位。”
龙氏闻言点头起家,命人取了香炉摆放在神龛之上,又自行扑灭三根香,插入香炉。待香过半,她盘膝而坐,口念咒语。比及香火将近燃尽之时,她俄然伸开嘴,一条中指般大小的虫子由她口中爬出。那虫子红黑相间,油亮泛光,爬动时,腥臭之气漫溢。它于地上举头盘坐,有如王者。
赵洛寒笑道:“如此说来,我还算交运。”
龙氏看着他,又是点头,又是点头,又是浅笑,又是感喟。
赵洛寒心想:怪不得有“普渡众生日”之说,这原是龙氏首级放蛊养伤之举。也正如此前诉音所说,平常小蛊虫被“蛊母”引出宿主体内,又被其咬死,故而能救中蛊者的性命。这倒是:偶然插柳柳成荫。又想到诉音四周网罗药材,怕是为母亲调度身子而为。倒合适了一句古话:医者难自医。
“倒是个重交谊的孩子。”龙氏点点头,“只是天下男儿多薄幸,她肯如此为你,不知你又能为她做甚么?”
说来也奇,冷飞雪忽地从竹床中坐起,翻天覆地呕将起来。不久,从秽物中爬出一条赤色小虫。那虫子迫不及待朝“蛊母”挪去,岂料一打仗“蛊母”身材,便生硬不动了。“蛊母”一口咬上那小虫,大快朵颐。
“本来老身筹算将族长之位传与先人,令‘蛊母’重新寻觅宿主。但是‘蛊母’只挑强者而栖,可惜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孩子不学无术,底子难当大任。老身只能再迟延几年,用这老残身子扛着,就只怕龙氏家业要毁在老技艺中啊……”龙氏说得动情,一时哽咽起来。
赵洛寒听出她话中有话,便道:“还请前辈明示,赵某自当赴汤蹈火。”
龙氏起家道:“无妨事,昏睡个三两天,便又活蹦乱跳了。”
他笑了一笑,拱手告别。龙氏命人腾出上房,接待高朋,又遣了一名苗女带赵洛寒至住处。
“‘赶尸匠’卖力将负心人赶至‘止步林’,诉音在林中策应,用箫声将男人带到‘止步村’。你在村中所见的‘活死人’应是进村不久的,他们因中蛊毒,且又被‘赶尸匠’的迷药所制,故而浑浑噩噩,形同尸身。等过些光阴,慕音会以琴声唤醒他们,而后他们将被分派到每家每户,供族人所用。”龙氏招手命人奉茶。
他点头叹道:“情之一字,我并不懂。这人间人与事,只不过互换罢了,欠了别人的,便要还,还甚么都好。”
赵洛寒听毕,方才了然,只叹大千天下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