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寒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俄然想起母亲死前说的话。
郊野。一座烧毁古庙沉默卧于乱石堆里。半夜已过,四下阒寂,头上明月白净如水。透过窗洞穴,但见庙内光影摇摆,显是有人生了火。偶有零散人声飘出,和着北风哭泣,徒增诡异。
“轩主,我们这是真要缔盟?”白一忠迷惑道,“原打算不是将他们一锅端了?怎又临时改了主张?”
“脱手吗?”白一忠低声道。
“我这‘婢女居’天然只要粗鄙的‘婢女茶’了。”沈千柔用瓷勺将茶粉分放到盏内,倒入沸水,一边冲一边搅,又摘了几瓣雪梅搁入,一时满室暗香。
说完,摇开一把描金小扇,半遮着脸,也不顾四下里皆是眼线,兀自哼唱起北里歌姬常唱的小调来。庄内弟子抬来肩舆,掀帘请他上轿,他回身冲赵洛寒挑眉笑了一笑,而后哈腰入轿。
“甚么好茶?”他闻着茶香,忍不住问道。
他摇手表示她且停止,湛黑的眼眸看向劈面的公子哥儿——锦衣华服,墨发高束,薄唇紧抿,好不姣美。
世人回至“碧落轩”江南分舵,开了半日会。生生费了几盆口水,赵洛寒才说动白一忠等轩中元老放下成见,与“富甲山庄”联盟。
不想,门别传来动静,兵器出鞘,铮然作响。
他闭上眼,三支“判官笔”插入他的心脏。鲜血流了一地,浓烈腥气刹时在破庙伸展。
赵洛寒面色一沉:“你这是何意?”
歌姬哈腰赔笑,替赵洛寒满上一盅酒,纤手捧杯,送至他唇边。他拧眉推开,瓷杯落地,收回一声脆响。他轻咳一声,冲那歌姬摆手,表示她退下。
……
赵洛寒冷静叹道,你懂个屁,我这是救了你们性命。心底又深思,眼下是政和元年事末,也该是小冷进“碧落轩”江南分舵的时候了。
沈千柔见他如此,也不挽留,任由他去了。
庙里,一墨衣男人抚胸咳血,狼藉的发遮了半个脸。他半跪着,以一把吴钩支撑全部身材,钩身在月光下幽幽发亮。
他环顾四下,面前垂垂闪现前活力象。这一派烟花繁华地刹时化作修罗场,厮杀尖叫,剑影刀光,满地横尸,血流成河……当年,“碧落轩”冒充约谈联盟,实则安排轩内弟子乘机伏击。以赵洛寒的咳嗽声为令,一声亮兵器,二声脱手。两派弟子当场火拼,千余妙手毙命。白一忠和洪浩亦在此役间断送英魂。
“你……”赵洛寒忽转头,欲言又止。如何说呢,让她不要随便乱跑,有个小丫甲等着她去捡?
洪浩摸了摸两撇髯毛:“现下是政和元年(1111年),岁末端。”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下了几日的雪,终究停了。
“来世投个好人家。”面具人叹了口气。
“美色当前,赵轩主不闻不问,倒盯着我瞧起来了。”那公子哥儿勾唇轻笑,狭长眼睛微微上扬,倒有几分不逊女子的妖娆。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