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长班出去讲:“荀老爷家有人到。”只见荀家家人挂着一身的孝,飞跑出去磕了头,跪着禀道:“家里老太太已于前月二十一日弃世。”荀员外听了这话,哭倒在地。王员外扶了半日,救醒转来,就要到堂上递呈丁忧。王员外道:“年长兄。这事且再商讨。当今考选科、道期近,你我的资格,都是有希冀的。如果报了然丁忧家去,再迟三年,如何了得?不如且将这事瞒下,候考选过了再处。”荀员外道:“大哥先生极是相爱之意,但这件事恐瞒不下。”王员外道:“快叮咛来的家人把孝服作速换了,这事不准告诉内里人晓得,明早我自有事理。”一宿无话。
羡尔功名夏后,一枝高折鲜红。大江烟浪杳无踪。两日黄堂坐拥。
次日朝晨,请了吏部掌案的金东崖来商讨。金东崖道:“仕进的人,匿丧的事是行不得的!只可说是能员,要留部在任守制,这个无妨,但须是大人们保举,我们无从用力。如果发来部议,我天然效力,是不消说了。”两位重托了金东崖去。到晚,荀员外自换了青衣小帽,悄悄去求周司业、范通政两位教员,求个保举,两位都说:“能够酌量而行。”
当下留着吃了饭,叫长班到他下处把沙盘、乩笔都取了来,摆下。陈礼道:“二位老爷本身默祝。”二位祝罢,将乩笔安好。陈礼又本身拜了,烧了一道降坛的符,便请二位老爷两边扶着乩笔,又念了一遍咒语,烧了一道启请的符,只见那乩垂垂动起来了。那陈礼叫长班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着,跪献上去。那乩笔先画了几个圈子,便不动了。陈礼又焚了一道符,叫世人都息静。长班、家人站在外边去了。
贞臣良佐,忽为悖逆之人;
荀家把这几十吊钱赎了几票当,买了几石米,剩下的,留与荀玫做乡试盘费。次年录科,又取了第一。公然豪杰出于少年,到省试。高高中了。忙到布政司衙门里领了杯、盘、衣帽、旗匾、盘程。仓促进京会试,又中了第三名进士。
写毕,又判出五个大字:“调寄《西江月》。”三小我都不解其意。王员外道:“只要头一句明白。‘功名夏后’,是‘夏后氏五十而贡’,我恰是五十岁落第的,这句验了。此下的话,全然不解。”陈礼道:“夫子是从不误人的。老爷收着,后日必有神验。况这诗上说‘天府夔龙’,想是老爷升任直到宰相之职。”王员外被他说破,也感觉内心欢乐。说罢,荀员外下来拜了,求夫子判定。那乩笔半日不动,求的急了,运笔判下一个“服”字。陈礼把沙铺平了求判,又判了一个“服”字。连续平了三回沙,判了三个“服”字,再不动了。陈礼道:“想是夫子龙驾已经回天,不成再轻渎了。”又焚了一道退送的符,将乩笔、香炉、沙盘撤去,重新坐下。二位官府封了五钱银子,又写了一封荐书,荐在那新升通政司范大人家。陈隐士拜谢去了。
只道骅骝开道,本来天府夔龙。琴瑟琵琶路上逢。一盏醇醪肉痛!
又过了两三日,都答复了来,说:“官小,与夺情之例分歧。”这夺情须是宰辅或九卿班上的官,倒是外官在边陲重地的亦可。若工部员外是个闲曹,不便保举夺情。荀员外只得递呈丁忧。王员外道:“年长兄,你此番丧葬需费,你又是个寒士,如何支撑得来?况我瞥见你不喜理这烦剧的事,怎生是好?现在也罢,我也告一个假,同你归去。丧葬之费数百金,也在我家里替你利用,这事才好。”荀员外道:“我是该的了,为何因我又误了大哥先生的考选?”王员外道:“考选还在来岁,你要等除服,以是担误。我这乞假,多则半年,少只三个月,还赶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