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

刚到手的荷包还没暖热就被抢走,繁尚呲牙咧嘴,忍不住说道:“前早晨,你不是说你出钱买肉买酒的么?这钱是朱紫赐给我们的,可不能混为一谈。”

“……,大抵他家风如此。”

黄忠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干的就是这迎来送往的活儿,周家人还算好的,起码顾忌世家大族的面子。荀君,你是才来上任不晓得,最难服侍的不是这些世家大族、也不是高官显宦,反而是那些百石、二百石的县吏、郡吏。”他唠唠叨叨的,“荀君,要说你也真是的。你出身王谢,做甚么不可呢?非要来当这个忍气受屈、拿低做小的亭长!”

荀贞问他:“想喝不?”

他从后代来到了这里,而他终将也会被光阴淹没。他以看前人的目光来看当世人,而他毕竟也会被先人当作前人。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握之不得,留之不能,该有何求?在这乱世将来之际,他却只能争夺做到“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么?

鸡埘中养的鸡多是母鸡,用来下蛋的,亭中诸人不舍得吃。

夜色已深,路上早无行人。夜空茫茫,田野苍苍。若从远处望来,这堆腾腾的烈焰只如萤火普通;若从再远些望来,更渺不成见。在这六合之间,面前的这堆人也只如沧海一粟。

陈褒不理睬他,对荀贞说道:“今儿本亭没大市,要买肉得去邻乡。荀君,要不俺现在就去?”

荀贞将思路从浩大的星空收回,把遐想从光阴的长河中抽离,就像一个从绝壁上坠下来的人,失重以后,他又感到了大地的浑厚和坚固。他浅笑说道:“没有看甚么。……,早晨亭舍的门不能不关,你们如果要用水,最好现在去后院打些来。”

光阴不断留,滚滚向前。

繁尚就等他这句话,一个箭步上前,迫不及待地拾起荷包,感受了一下重量,晃了一晃,听里边叮当乱响,喜笑容开:“很多钱呢!”

“那就喝点儿。……,我昨儿在安宁里见弹室里边放了壶中山冬酿,你去问问他们里长从哪儿买来的。”“中山冬酿”是一种名酒,产自河北中山,路途遥遥,在颍阴未几见。

“啰嗦?要没俺啰嗦,有你一天两顿的好吃好喝?”

直到荀贞躺到席上,亭舍外的歌还没有停。伴着歌声,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火堆边的人并不在乎他关不关门,归正舍内也有他们的人。一人说道:“水早打够了,充足用过明早。亭长,你要关门就固然关吧。”

这是他宿世最喜好的一句诗,用来描述面前这澎湃的星空非常合景。

“好。”

“俺这把春秋了,还能吃多少东西?你们都是男儿丈夫,要吃饱才有力量。”

荀贞盯着地上的荷包,看了好一会儿。

黄忠没听懂。荀贞也没再解释。

“‘牙祭’?荀君这词儿用得真成心机,是给牙做祭奠么?也是,吃肉喝酒都得从牙中过,的确不能虐待了它。”陈褒谈笑着和缓蔼氛,又道,“提及来,荀君你来的头一天,就说给你摆个拂尘宴的。一向拖到明天还没办成。要不这么着,再办理酒,早晨喝点?”

荀贞回出院内,将门关上,走到屋门口的时候,闻声院别传来了歌声以及用箸击打漆椀的伴奏。他侧耳聆听,闻声唱道:“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黄忠做好了饭,陈褒帮手端入屋中。院内院外都是人,不能再在院中吃用了。

陈褒没有动,又问一遍:“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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