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字写得真好。”白沐霖看着稿纸上抄出的第一行字说,他给文洁倒了一杯水,手仍然抖得短长,水洒出来很多,文洁忙把信纸移开些。
清算好的落叶松就要被履带拖沓机拖走了,在树干另一头,叶文洁悄悄抚摩了一下那极新的锯断面,她常常下认识地这么做,总感觉那是一处庞大的伤口,仿佛能感到大树的剧痛。她俄然看到,在不远处树桩的锯断面上,也有一只在悄悄抚摩的手,那手传达出的心灵的颤抖,与她产生了共振。那手固然很白净,但能够看出是属于男性的。叶文洁昂首,看到抚摩树桩的人是白沐霖,一个戴眼镜的肥胖青年,他是兵团《大出产报》的记者,前天刚到连队来采访。叶文洁看过他写的文章,文笔很好,此中有一种与这个集约环境很不调和的纤细和敏感,令她很难忘。
“下连队这么长时候了,不能老是甩手到处转,劳动得插手,三连络嘛。哦,我们在雷达峰干,那边林木真密,地下的腐叶齐膝深,我真怕中了瘴气。”白沐霖说。
“写得很好。”她由衷地赞叹道。
“你这类设法是从哪儿来呢?”叶文洁轻声问,并没有流暴露她对这设法是附和还是反对,但她能说话,已经让白沐霖很感激了。
两年今后,大兴安岭。
“我替你抄吧。”叶文洁说,接过白沐霖递来的笔抄了起来。
跟着这声宏亮的号子,一棵如巴特农神庙的巨柱般高大的落叶松轰然倒下,叶文洁感到大地颤栗了一下。她拿起斧头和短锯,开端去除庞大树身上的枝丫。每到这时,她总感觉本身是在为一个巨人清算尸体。她乃至常常有如许的设想:这巨人就是本身的父亲。两年前阿谁惨痛的夜晚,她在承平间为父亲清算遗容时的感受就在这时重现。巨松上那绽放的树皮,仿佛就是父亲躯体上累累的伤痕。
“那就是研讨恒星吧,如何会没用处呢?现在大学都已复课,但研讨生不再招了,你如许的初级人才窝到这类处所,唉……”
文洁翻开书,很快被吸引住了,在短短的序章中,作者描述了一个在杀虫剂的毒害下正在死去的沉寂的村落,平实的说话背后闪现着一颗忧愁的心。
屋里温馨下来,只要钢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文洁能闻到身边记者身上松木锯末的味道,自父亲惨身后,她第一次有一种暖和的感受,第一次满身心败坏下来,临时放松了对四周天下的戒心。
这个设法终究决定了叶文洁的平生。
“马钢,你过来。”白沐霖对不远处一个小伙子喊道,那人壮得像这棵刚被他伐倒的落叶松。他走过来,白记者问道:“你晓得这棵树多大年纪了?”
“你想让我感遭到甚么呢?”马钢愣了一下,“不就一棵树嘛,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比它年龄长的老松多的是。”
文洁没有答复,只是埋头誊写,她不想奉告白沐霖,本身能进入扶植兵团已经很荣幸了。对于实际,她甚么都不想说,也没甚么可说的了。
四天后,叶文洁去还书。白沐霖住在连队独一的一直接待房里,文洁推开门,见他怠倦地躺在床上,一身泥水和木屑,见到文洁,他从速起家。
白沐霖点点头,“那我寄出去了。”说着拿出了一本新稿纸要誊抄,但手抖得短长,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第一次使油锯的人都是如许,手抖得能够连饭碗都端不住,更别说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