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十五年,长安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仿佛比往年要冷得短长些。
这般又是几日,顾侍郎开了宴,是得了个令媛,排行动七。顾七蜜斯是庶出,但刚出世就被抱到了夫人房中,记得也是嫡出的名头。和顾侍郎交好的人问顾七蜜斯闺名,顾侍郎儒雅漂亮的脸上漾出一抹满足的笑来,说女子闺名不好示于世人,顿了顿,又说,倒是请岳家赐了字,握瑜。
“苏和!你这负心汉,就为着那点小恩小惠,你这几日夜夜喝得烂醉,还非得在这类见得着玉轮的处所!老娘倒不知,你鬼奴是这般重交谊的人!”
有天常乐王在朝堂上不时走神,眉眼带笑,帝问何故,答曰,王妃有孕,只是月份浅还不敢鼓吹——如许一来,长安人便都晓得常乐王妃有孕一事了。
常乐王对生子得女这类言语最是敏感,听不得却又避不开——说来,便是这常乐王妃至今未诞下一儿半女,常乐王又是个痴情种拒不纳妾,这般下来,倒是过了而立之年未有后代。甚是眼馋那些个子嗣颇丰的人家,也有人发起说是过继个同宗的孩子,常乐王想也不想便回绝了——有后代当然好,但没有也不强求。何必过继一个孩子,反倒是到处提示伉俪俩没有孩子!
第二日就传闻醉芳楼里的花妈妈惹了不该惹的祸事被悄悄正法了,醉芳楼那位被花妈妈常挂在嘴边攀了朱紫的头牌花月在出产那日也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了局。倒是阿谁二十多岁冷静无闻的常姑姑成了醉芳楼的头儿,哦,醉芳楼也不叫醉芳楼了,那朱紫说花月算是红颜薄命,孩子也没能留下,感念一番两人几年交谊,叫人改了醉芳楼的名儿,说是改个花月楼。那天早晨常姑姑捡到了个顺水流下的小女人,大家说这是缘分,不然何故花月母子刚亡故,这孩子就被人瞧见了呢?朱紫听了颇觉有理,又想着算是花月救了这孩子一命,不然,这天寒地冻,等明日有人见着这孩子,怕是早早断了气了。故此,朱紫是了恩慈,说这女娃赐名挽月。
那天醉芳楼还是普通停业,花妈妈倒是没有同平常一样站在二楼看哪位恩客闹起来要她出面看哪个雏儿心有不甘,反倒是年事大了结未同旁人普通自个儿赎身还是待在醉芳楼的常姑姑在一楼谈笑风生。
说来这般奇特,便是妻儿冷脸相对少有好言、众亲朋叱骂奉劝这沐庄主都这般我行我素,倒是如许一桩传来传去的闲话叫沐庄主幡然悔过——可喜亦有些好笑……
那次长安白雪,也没几人记得。长安长在,年年有雪。
但是久了,就没多少人记得这些事了——天子脚下,长安到处富强,总有说不完的新奇事,谁会巴巴的紧着谁家的事不放呢?
苏和听了,也只是摇点头,朝不远处插着腰喘着粗气的夫人招招手,暖和一笑——苏夫人这般便消了大半火气,将步子压得重重的走畴昔,却没说甚么,苏和这个、这个皮相倒是真耐看……
雪下的不大,也一向没有要停下的意义,顾府门前的两只严肃的石狮子还是那样守着,被薄雪披上了一层衣裳,守门的躲在门房烤火,和门房里的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门房里头虽不如主子们用的银炭那般好用,却也是得了无烟的好炭,和缓极了,如许更衬得外头冷得短长,以是守门的在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轻响便没了动静后非常惫懒得假装听不到。
也只是一场风月逸闻。
那天不知是雪后几日了,只道是月色极美,又许是喝了酒,苏和讲那些不敢说、不肯说的一并交代给了自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