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拉处跪在林中秋的脚下替李福泰苦苦讨情时,林中秋双手扶起他,一脸哀痛地说:“拉处,福泰是老掌柜手上的人,再如何我也是下不了这个手。但是这头牛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俗话说,庄稼汉一头牛,性命在里头。一个好长工好寻,一头能在地里拿下活儿的牛难找。有了这头牛,要省下我们多少人的力量。再说这年刚过罢,你刚当上管家,如果不来个‘辕门斩子’,今后你要服众就掣肘了!”
孙拉处在雨点般麋集的抽打声里,跑进了堂屋。
夏季对于甜美甜是一个冗长而辛苦的梦。儿子像嫩嫩的青草芽儿一点一点地从这个夏季长出来。甜美甜一每天在谛视、抚摩和遐想里沉迷,内里的统统包含正月里的纷攘以及李福泰的死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在一种极其安静和宁静中度过了这个夏季。
这时候,林中秋从南配房里出来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今个儿是如何了,半天没说下一句囫囵话。”甜美甜跟出来,“实在没有啥,就是我内心烦得很。”林中秋瞥见王安良,就走过来,“咋在这儿洗牲口?”王安良用木梳梳理着这马的鬃毛,说:“这是个斜坡,水恰好流到菜地里。”王安良说着就又泼了一桶水,“这马看上去老得不可了,这一洗才显出它的光彩来,你看,这外相。”林中秋细心一看,公然它乌黑的外相像丝绸普通闪光,从侧面看,它的背上和腿上显出了更黑更亮的圈圈。实在这匹马的口齿是十5、六岁,因为毛的肮脏而看上去老了一截子。林中秋嘉奖道:“王安良经管牲口越来越经心了。”
南海有个普陀山,双庙有个五龙山。
歌声在暗夜里悲切地传开,孙拉处听着听着,眼睛里潮潮的,他俄然想放声大哭。
孙拉处抱住了李福泰的双腿,“老哥哥!你咋就不谨慎呢?现在出了这事……”李福泰说:“拉处,你咋就不明白呢?你来要我的命恰好。”孙拉处说,“胡说甚么?谁要你的命?谁都不会要你的命!打一顿你,是为了给别人看!”李福泰说,“好,你打吧!我不会怪你的,我晓得你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作不了主。我倒但愿我这条老命能处理在你手里。”
“狗日的!”甜美甜摆脱了王安良的手,声音清脆地骂了起来,“滚出去!你如果个明白人就滚出去!”王安良干裂的嘴唇渐渐裂开来,神采似笑非笑,“别忘了那是我的儿子!”甜美甜警悟地来到炕边上,用身子横在那边,“你做啥?”王安良走过来,脸上的神采很古怪。“我讨厌你!你别过来!”甜美甜尖着嗓子叫道。王安良俄然收回一声奇特的笑,眯缝的眼睛完整没有了,“连你都是我的女人!上炕吧,你忘了你的骚劲儿了?”甜美甜后退了半步,跌坐在炕边上,“你别过来,我喊人了!”王安良弯了一下腰,伸手从劈面的炕眼里摸出一支手枪,对准了甜美甜的腿间,“你叫喊呀!我让它开红花!”甜美甜浑身颤抖起来。王安良退到窗子跟前,一把将窗户拉下来,嚷道:“你叫喊呀!出去一个死一个。林中秋也逃不了。我死了不要紧,我有党哩。”王安良说话的时候就扑了过来,一把将甜美甜掀倒在炕上。
甜美甜说你不怕我告官。王安良伸手在她的屁股蛋子上拧了一把,说:“你敢?再说你也不会的,咱俩一个炕上滚了多少遍,我栽了,你会好到那里去?双庙最烂的烂鞋。这名儿不好听吧?”
“你还是识相点吧!你的屋子里塞满了枪,党让我把你们都杀光。我给党下了话,求了情,才留下了你的一条小命!”王安良的脸有些扭曲,眼睛里燃烧着镇静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