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道林眉毛一挑,看着陈操之,陈操之执笔停顿了一下,墨眉微蹙,明显很不测,支道林便道:“陈施主请持续传写经文,贫道先去问清楚究竟何事。”
陈操之在司徒府大中正考核上惊才绝艳、倾倒四座,会稽王司马昱极其赏识陈操之,要擢陈操之为上品,此事早已风传开来,毛安之天然晓得,只是没想到连林法师如许的方外之人对陈操之也是如此正视,不免有些猎奇,心道:“这个陈操之容止俊美,但年纪悄悄,真有如此惊世才调?不过此子倒是平静,也不问皇上召他何事?当然,他就是问了我也不能说,这是宫中的端方。”
青灯古佛、山寺萧瑟,陈操之左手以王羲之清丽的行楷笔录《金刚经》,支道林于支法寒师徒分坐陈操之两侧,看着其笔端流淌出的串串经文:
毛安之与两名卫兵骑马,冉盛也骑马,陈操之则坐在牛车上闭目养神,昨日与陆葳蕤游花山,又写了半夜的《金刚经》,一早又起来赶路,实在有些困乏。
毛安之叹道:“此子雄浑,万可贵一,若任殿中宿卫,岂不威武!”
此时巳时已近,朝会已散,毛安之领着陈操之去见尚书仆射王彪之,王彪之见到陈操之,笑道:“陈操之到了,随老夫去见皇上吧。”
冉盛决然回绝道:“不,我要跟着我家小郎君。”
陈操之筹办彻夜就将五千余字的《金刚经》笔录出来,写到三千余字时感觉肩背手腕有些酸痛,便起家到庭中安步,在半轮皎月下练了一遍五禽戏,支道林、支法寒师徒不出一声、冷静相陪。
陈操之略一思考,说道:“支公,小子所梦见的那两位和尚是在传习一部佛典,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约五千言,小子尚能影象,就将此经录出如何?”
支道林看到“凡统统相,皆是虚妄”,不由点头,有会于心,后看到“法尚应舍,何况不法”句,剔然自省――
王彪之道:“我亦不知,想来是你的名声已传入掖庭,以是皇上要召见你,你也不必心胸忐忑,谨慎应对便是,对了,会稽王也在宫中。”
毛安之道:“待见过陈公子以后再见安息,明早与陈公子一道归城。”
支道林浅笑道:“那明日一早出发尽来得及,毛施主何必深夜驰驱?”
毛安之不喜玄学,但其兄冠军将军毛穆之与支道林有旧,并且建康城中自会稽王以下无人不敬支公,以是毛安之对支道林也是极其尊敬,恭恭敬敬道:“安之亦不知皇上召见陈公子何事,不敢妄猜。”
――佛告须菩提:“凡统统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支道林道:“陈施主为贫道誊写经文,约莫还要两刻时才气写完,请毛施主及侍从到香客居暂歇如何?”
陈操之从车窗里说道:“毛中郎,小盛并非我陈氏仆人,他是自在身。”
一行人由东门入建康,径向城北台城而去,台城便是禁城,有一道内城墙相隔,冉盛、来震俱不能进,只陈操之随毛安之入台城,沿遍植细柳的乾河北岸行了半里,来到西省大门外,西省即中书省,魏曹丕始立,是秉承君大旨意,掌管秘密、公布政令的机构。
支道林心知毛安之就是晓得也不会说的,便问:“天子要陈施主连夜进宫吗?”
支道林命酒保烹茶献客,毛安之见佛殿廊上立着一人,宏伟非常,便问:“林法师,此人是贵寺僧众?”
东晋末年,西域龟兹国高僧鸠摩罗什应后秦国主姚兴之邀,来至长安翻译佛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就是这一期间翻译的,陈操之现在是让这部大乘佛教典范提早几十年在中土传播,至于六祖慧能的传法习录《坛经》就不筹算录出了,毕竟《坛经》里触及《大品般若》、《维摩经》、《大智度论》、《十二门论》这些佛典实际,而现在《大品般若》、《维摩经》这些佛经都尚未传译过来,梵学实际太超前是不当的,会被僧众以为是异端邪说,以是陈操之只录《金刚经》,而《坛经》则留作本身辩难时偶露的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