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纳开朗大笑,问:“操之可曾听过如许一句话——大德绝伦郗佳宾、江东独步王文度?”
阿谁黄胖的陆府执事前次就来接过陈操之去华亭救治荷瓣春兰,闻言抹了一把汗,笑道:“陆小娘子的花事当然要紧,但也不至于这么急,此次是陆使君要见你,叮咛要尽快把陈郎君请到。”
陈操之、冉盛向守塔和尚敬了个礼,进入塔内,通玄寺塔砖身木檐、双层套筒塔身,内塔有九层,在内、外塔壁之间有廊梯回旋而上,陈操之沿梯直上最高层,来到第九层平座回廊上往塔外一望,不远处的虎丘都在脚下了,绕到南侧了望,繁华的古姑苏历历在目,里坊、街衢、官衙、店铺、牛车、行人……
站在通玄寺塔下抬头望,这三十丈高的佛塔巍峨耸峙,气势不凡,佛教修建常常有震慑民气的结果,让人不自禁地想顶礼膜拜。
正下棋时,丁春秋从城里来此,说他明日随其父丁异回钱唐,问陈操之有无家书捎带?
祝英台点头道:“孙兴公年届五十,如何能与子重兄作长日之谈?”
浮云来去、日影斜移,二人在这高塔之上竟然辩难了三个时候,都已经是午后未时了,辩难两边不感觉饥渴,反而精力抖擞,少年冉盛听得云里雾里,实在耐不住了,抱怨道:“操之小郎君,我肚子好饿,早上都没进餐,来德也在塔下转悠呢。”
郗谙信奉天师道,热中剥削家财,郗超却信佛教,视款项如粪土,曾一日散财千万钱,如许看来昨日在通玄寺布施十万钱真不算甚么了。
送别了丁异父子,陈操之与刘尚值回到桃林小筑,却见陆府的两个执事在草堂前急得团团转,一见陈操之,赶快奔过来见礼,阿谁黄胖的陆府执事说道:“陈郎君,快随我去见陆使君,寻不到陈郎君,差点把我急死。”不由分辩,拉着陈操之便走,说马车停在桃林外。
那青年男人见陈操之姿容超脱、风采萧洒,便过来朝功德簿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本来他便是陈操之,把扬州内史庾希气得卧床不起的陈操之,嗯,书法亦劲秀不凡,看来的确是个妙人。”
郗超睿智洞察的目光看着陈操之,浅笑道:“那先不说这个了,昨日与操之在高塔上说得口干舌躁,却觉意犹未尽,本日还想与操之伶仃一辩,操之万勿推让,我明日便要赴会稽,后会难期啊。”
陈操之在大雄宝殿礼佛毕,向执事僧言明要布施香火钱,执事僧将陈操之引到偏殿,却见一个面如冠玉、美髯如漆的青年男人教唆侍从将礼佛供僧的一百缗五铢钱搬出去,一百缗就是十万钱,此人脱手豪阔啊。
这是把以名流自居的袁宏比作会吃不知实干的酒囊饭袋,座下来宾,无不失容,这如果曹操,很有能够就把袁宏推出去斩了,但桓温还是很有晋人风采的,发过脾气后待袁宏如旧,并未因袁宏劈面顶撞他而挟恨在心。
那青年男人轻抚颌下长髯,笑问道:“我如何不能是王文度?”
陈操之有种感受,郗超不会只是和他说黄老、谈佛陀,应当另有话说,当即道:“能听郗参军高论,固所愿也。”
桓温大怒:“颇闻刘景升有千斤大牛,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孱羸老牛,魏武入荆州,杀之以享军士。”
陈操之略一拱手,说道:“千万世之前,有贤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万世以后有贤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
陈操之道:“此非道乎?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厥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莫非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