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桃林小筑,陈操之展看那两幅《虎丘芍药图》,画的是虎丘剑池旁的芍药,取景角度略有分歧,但一看就知画的是同一株芍药,画上的芍药花色素净,绿叶滴翠,细看,一幅有雍容华贵气象,另一幅则清爽明丽。
三月二十一日卯时末,陈操之依约来到陆纳府上,交还那两幅《虎丘芍药图》,陆纳一见到陈操之就哈哈大笑,想必是想起前日庾希被陈操之气得裸奔之事,笑过以后便道:“操之,你把画送到惜园去吧,且慢,内人与葳蕤本日要游虎丘,要把画成的这两幅画去对比那剑池畔的芍药,说不定已经出府了。”
陈操之应了一声,陆葳蕤便即登车回府。
刘尚值问:“子重,厥后堂上仿佛大乱,如何回事?”
丁春秋从未在言辞比武中赛过祝英亭,本日驳得祝英亭哑口无言,大悦,呵呵而笑,并且奇特的是祝英台也不帮其弟争这口舌,昔日祝英台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丁春秋大笑道:“既未曾见过,如何言之凿凿说谢必然胜陆,道听途说乎?”
小镜湖畔,水气泠泠,花香幽幽,月影婆娑,待祝英亭吹罢一曲,陈操之取出柯亭笛,缓缓而行,箫声悠呜,如丝如缕,绵绵不断,吹的是后代名曲《良宵引》,原是古琴曲,用洞箫吹奏也很合适,浓淡合度,意韵深长,让人顿感六合虚静、良宵苦短、友情宝贵――
话音刚落,廊上便传来陆葳蕤的清脆明快的嗓音:“爹爹,我和张姨还未解缆呢。”
祝英亭语塞,眼望其兄祝英台,祝英台只用心看画。
陈操之道:“庾中正服五石散,行散不当,在堂上俄然发作起来,是以乱成了一团。”
祝氏兄弟对视一眼,祝英台答道:“祝氏旁支甚多,而我兄弟这数年来都是在外游学,并不知哪位从兄娶了徐氏嫂嫂。”
祝英台道:“无妨,狂躁就是行散,不会有碍的――这事情鼓吹出去,子重兄定品更能肯定不移,。”
陈操之道:“此中一幅是陆葳蕤所画,英台兄试看是哪一幅?”
祝英亭鼻子出气,嘲笑不止,仿佛不屑一辩。
祝氏兄弟对庾希殊无敬意,言语间更是肆意攻讦,丁春秋听得悄悄咋舌,上虞祝氏与他钱唐丁氏一样,都不过是末等士族,但祝氏兄弟竟敢如此肆评庾氏高门,真是大胆。
祝英台道:“子重兄何必自谦,桓参军听你一曲即解笛相赠,这是多么的知音妙赏,我何幸焉,这些日子不时得闻子重兄雅奏。”
陈操之问:“何故见得?”
陈操之心想:“服五石散暴亡的仿佛没有吧,不然的话,五石散也不会那么流行了,服散只会得慢性病。”说道:“他自服散,与我何干!伯父不消担忧。”
夜里,陈操之觉得祝英台会过来与他下棋,等等却不来,直到亥时才见祝氏兄弟姗姗来迟,却只立在檐下,祝英台道:“子重兄,明月尚圆,如此清夜不踏月安步,歌吹啸傲,能无憾乎?”
祝英亭看了兄长一眼,点头道:“阿兄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陆葳蕤在真庆道院已经等了一个多时候,她在三清殿上跪诵《老子五千文》,蒲团边上摊开的那卷经文便是陈操之手抄的,是黎院主留下的独一的一卷,陆葳蕤看着书卷上那一个个精力饱满的行楷,又用指尖在上面悄悄摩挲,想着这书卷上的字都是陈操之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内心就莫名的欢乐,仿佛那日在书房里悄悄碰触陈操之的手背――
祝英亭从速道:“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