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语,把《老子》的正反依待论说得清楚透辟,辩无可辩,孔汪叹服道:“陈兄大才,我不及也。”
陈操之悄悄地看着五尺劈面而坐的孔汪,看他有何话说?
顾恺之三人分开后,书房里就只要陈操之与孔汪两人,陈操之的小僮黄小统和孔汪带来的阿谁小书僮也退到门外服侍,书房里一时候沉寂,油灯晕黄,月色隔在窗外。
孔汪又举《周易》、《庄子》、《焦氏易林》、《尔雅》及先代文赋予陈操之会商,陈操之有问必答、应之如响,孔汪是愈谈愈欢乐,江左年青一辈中他自问博学不作第二人想,没想到彻夜碰到陈操之,博学鸿识、引经据典,让他如春日行山阴道上,有目不暇接之感。
孔汪便起家道:“那鄙人告别了。”过来固执陈操之的手,竭诚道:“子重兄大才,我实不及,我误听别人之言,觉得子重兄是徒有其表、沽名钓誉之辈,彻夜长谈,乃知子重兄宏才,愿与子重兄今后订交,常相来往。”
三人回到书房小院,就听到书房里孔汪与陈操之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这时切磋的是黄帝神游的话题,顾恺之甚感兴趣,立时插手会商,陈尚、刘尚值偶尔也插几句话,五小我心凝神释,越辩越热烈,不知不觉夜已半夜。
七十3、以德服人
陈操之浅笑道:“岂敢称大才,鄙人不过是刚好对美与恶、善与不善有过思虑罢了。”
孔汪立时对陈操之刮目相看,身子微微前倾,赞道:“陈兄答得妙,请陈兄出题。”
月在天心,春夜轻寒,临上车之际,孔汪对陈操之轻声说了一句:“诚祝子重兄早得良伴。”
孔汪道:“先论经学吧,两边各出一题,说其出处、并试论之——”乃出题道:“《易》不成以占险,此语出于那边?何谓也?”
这是《老子》朴实的正反依待论,陈操之道:“知美之为美,别之于恶也;知善之为善,别之于不善也。言善则言外涵有恶,言善则言外涵有不善,喜怒同根、是非同门,不成得偏举也,有无、难易、是非、高低、音声、前后,王辅嗣所谓六门,皆不过其理。”
却听陈操之回声道:“此语出于《左氏春秋》,昭公十二年,南蒯将判,枚筮之,得《坤》三之《比》三,曰:‘黄裳元吉’,觉得大吉,子服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且夫《易》不成以占险,将何事也?——”
陈操之执手含笑道:“固所愿也。”
陈操之问:“另有何限定否?诸如论艺决出高低以后——”
陈操之道:“长康,明日另有要事,不宜彻夜长谈。”
孔汪皱起眉头,尽力思考,会稽孔氏源出曲阜孔氏,家学渊源,藏书极丰,号称三吴第一,孔汪又是极好学的,对历代名家名作均有浏览,这时在内心将“未见可欲何故明不好色”默诵两遍,缓缓道:“语出司马相如《美人赋》——古之避色,孔孟之徒,闻齐馈女而遐逝,望朝歌而回车,譬犹防火水中,避溺山隅,此乃未见可欲,何故明不好色乎?”
顾恺之与陈尚、刘尚值在小园漫步,诵新诗“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寒松”,虽获得陈尚、刘尚值的夸奖,却感觉不纵情,还是陈操之的“妙哉”更能增他诗兴,兴趣索然地在月下咏叹了一会,说道:“不知孔德泽与子重密谈些甚么,应当说完了吧,我们且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