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约道:“七兄憎厌玄虚,恐不待见陈操之。”
十月二十四日,就在陈操之筹办出发去余姚拜访虞预之时,建康有告急文书送到会稽郡。
虞啸父冷冷道:“祝兄是何用心,莫非要构陷于我!”
虞啸父一窘,辩道:“理义不明,便要致用,此乱政也,祸国殃民皆此类。”
陈操之看了一眼身边的谢道韫,心道:“我与英台兄联手,即便王弼、何晏复活,又有何惧!”
此次辩论兼讲学从上午正辰时直至午后未时初,会稽郡学的七十余名学子绝大多数被陈操之的思辨才学佩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虞啸父道:“这就要看陈操之的辩才了,他要厉行土断,总要见我七叔父的。”
陈操之把礼与土断联络起来,虞约不出声了,余姚虞氏向来都是反对土断的,这还真不能说是知礼守法。
虞啸父道:“罕见的奇才!”又道:“方才陈操之对小侄说欲赴余姚拜访我七叔父,我也想看看七叔父对陈操之会如何品议?”
陈操之知伸谢道韫男装退隐,东山谢氏庄园里的人还是要瞒着的,便道:“那好,待我从余姚返来再去东山与你一道回山阴吧,我在东山口曹娥亭等你。”
陈操之道:“两位莫争论,我出一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诸位试论之。”
谢道韫报以浅笑,她明白陈操之的心机,她也有这类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的感受,又想,这难道珠联璧合?
谢道韫点头道:“好。”又道:“虞预通经史,应不难压服。”
陈操之此言一出,讲学大厅顿时“嗡嗡”声一片,在坐的会稽士庶后辈佩服者有之、含怒者有之、骇怪者有之、不屑者有之……
……
谢道韫问:“请说庚戌土断有何祸国殃民之处?”
谢道韫即针锋相对道:“国事民生是俗务,那读书何益,只为清谈用吗?”
虞约与其从兄虞预一样憎厌玄虚,对当代礼崩乐坏深为痛心,故有此问。
三十1、才识的魅力
陈操之问:“礼乐崩坏,能够修复,若不正心诚意,即便修身齐家亦不能也,修身必先发愤,虞兄岂志短者!”
陈操之见虞约不觉得然的模样,便接口道:“三纲五常,礼之大抵,三代接踵,皆因之而不能变,其所损益,不过文章轨制小过不及之间,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见,则自今以往,或有继周而王者,虽百世之远,所因所革,亦不过此,不但十世罢了乎!夫子以是知后代盖如此,非若谶纬法术之学也,但是当今之世,礼教废弛,非复夫子所知也,何故如此?汉末三国大乱,百姓颠沛流浪,命之不保,又谈何礼哉!目前廷欲行土断,倒是困难重重,大家只为私利,礼又安在!”
虞约立在学舍前的古松下,目送陈操之、谢道韫二人远去,问身边的虞啸父:“陈操之何许人也?”
虞啸父道:“本日只论学,莫触及俗务。”
陈操之、谢道韫下山回城时,那些学子殷殷相送,更请陈操之有暇再来讲学——
陈操之笑道:“没有英台兄同往,我自感胆气不壮。”
谢道韫也是目不转睛看着陈操之,目光尽是歆慕和赞美,如许的男人怎让人不倾慕!
陈操之道:“我随英台兄一道去祭拜吧。”
虞啸父则是既惊且佩,能成一家之言的都是高才大贤,陈操之与他春秋相仿,却能说出如许看似离经叛道、却又震聋发愦的长篇大论,绝对是心灵的震惊。
陈操之本日不是来辩难的,恰是要来对会稽学子讲学的,当即从发愤修身开讲,亦儒亦玄,旁征博引,重点阐述王阳明的四句教“无善无恶乃心之体、有善有恶乃意之动、知善知恶为有知己、为善去恶当在格物”,王阳明的这四句教本来就是针对“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提出的,要把这些全数收摄融通于良知心体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