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清秀的柳眉一挑,顷刻间脸现惊诧之色,这女子心机转得极快,明白陈操之话里有所指,眸子一转就明白了,倒是毫不骇怪,笑吟吟道:“陈师年过二十,婚姻未成,弟子能不体贴吗?能效微薄之力自是不敢辞。”
谢琰道:“桓公明鉴,司州一无可支度之钱帛、二无可退役之人,鄙人这个长史也很难堪。”
桓温抚着双膝,问陈操之:“陈掾,你善医术,可否为我除这风疾僵痹之苦?”
陈操之回到凤凰山下寓所,谢琰就住在陈操之邻院,那原是谢道韫的寓所,范宁就与陈操之同住,刘牢之、孙无终及其侍从三十余人跟着冉盛去子城虎帐歇宿。
陈操之端然跪坐,含笑道:“我之婚姻能成,也颇得李娘子之力。”
桓温笑道:“就要看慕容恪会不会卧病不起了——”一说到卧病不起,桓温眉头一皱,客岁冬酷寒,他来往建康受了风寒,风痹之症发作,双腿疼痛生硬,服药亦不见效,想想本身新年也是五十三岁了,比那慕容恪但是大了九岁啊,陈操之说能看人寿夭,说慕容恪活不过本年秋,说他桓温另有十年之寿,不对,现在只要九年了——
要建北府军,桓温必须从他的权势按照地荆襄调拨赋税予以支撑,三吴大旱,若加征捐税必致民怨沸腾,并且通过桓石秀把握北府军的赋税,也就把握了北府军的命脉,北府军必须紧紧节制在龙亢桓氏的手里,桓温再如何信赖陈操之,在这点上也是毫不含混的——
桓冲服散,桓温倒是不平散的,老来服散,极易虚火上升、阳亢神燥,很轻易引出其他疾病,桓温若服散,风湿病痛能够会减缓一些,但必定要少活好几年,现在的东晋,明显不能没有桓温,北府兵未成、北伐尚未建功,没有桓温可不可,以是还是让桓温天然灭亡为佳——
桓温道:“陈掾所料不错,四苻兵变摆荡不了苻坚底子,苻柳、苻武、苻双,迟早束手就擒。”
范宁“哦”了一声,道:“我且暂避,回房读书去。”
桓温点点头,陈操之所言与广陵名医杨泉说的符合,可见陈操之对他的体贴是至心的,值得信赖,说道:“人到老来,总要受病痛折磨,只是神州陆沉、生灵涂炭,若能北伐中原、摈除胡虏,我又何惜此残年!”
陈操之不为李静姝所激,淡淡道:“古来国度荣枯,谁又见过亡国女子能有甚么作为的?成汉,伪称帝命,残暴荒唐,人不灭之,也必遭天遣,李娘子耿耿于旧事不能自拔,不能害人,只能害己。”
陈操之心中一动,他晓得桓冲是常常服五石散的,《世说新语》有一则桓冲的趣事,桓冲因为服散,皮肤变得敏感,怕摩擦,以是喜好穿旧衣服,旧衣服柔嫩嘛,有一回沐浴,其妻王氏收去他的旧衣,送来一套新衣,桓冲很恼火,命婢女持新衣去换旧衣返来,王氏又让人将新衣送返来,传语说:“衣不经新,何缘得旧?”桓冲笑着穿上了新衣,固然不舒畅,也忍了——
陈操之一笑,解释道:“便是那归义侯李势之妹,甚得桓公宠幸,师从我学竖笛。”
范宁吃了一惊,心道:“子重如何会与桓温小妾有来往!”不由脸露疑问之色。
十9、天然灭亡
桓温道:“吾弟桓冲劝吾服散,云可助活血化淤,陈掾觉得如何?”
陈操之与谢琰、范宁、顾恺之、冉盛、刘牢之、孙无终、来德、黄小同一行五十余人离了建康前去姑孰,新亭送别之处,谢安、陆纳、郗超、张凭、顾悯之、谢玄,另有谢道韫、陆葳蕤二女都来送行,谢琰妻袁氏、顾恺之妻张浓云也来了,一番丁宁保重以后,车马启行,行人渐远,离情别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