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太后表情摇摆，眸子从卫将军李威脸上掠过，心道：“李威幼年时亦是漂亮不凡，不过现在也显老态了。”
王寔想后发制人，说道：“陈使臣远来，我当谦逊，请陈使臣先问。”
苟太后听不懂陈操之与薛博士辩难，只看得出那薛博士辩得额上青筋直绽，而陈操之扇子轻摇，安闲应对，高低一目了然。
氐秦太学的春秋博士有三位，别离治《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和《春秋榖梁传》，王寔让精通《左氏春秋》的梁博士与陈操之答辩，两边就“僖公五年，晋侯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虞公曰‘吾享祀丰洁，神必据我。”展开狠恶辩难，陈操之对左传勤奋颇深，这一年来与词锋税利的谢道韫朝夕相处，不时辩难，砥砺得更加机灵，援引《战国策》、《论语》、《管子》、《墨子》、《史记.封禅书》，口若悬河、排比滚滚，梁博士几无置嘴处，又如何辩得过陈操之！
韦让接连发问，都没难倒陈操之，帮手捻白须、搜刮枯肠，筹办再问，却听陈操之浅笑道：“韦博士口干舌燥乎？请少歇，也让鄙人问个难。”
韦让老脸再红，强词道：“自郑康成后，列为五经的礼记便是指《小戴礼记》，学贵专不贵杂，老夫不读《大戴礼记》又有何妨！”
陈操之悄悄点头：“如许陈腐的博士能教出甚么好门生！”朗声道：“孔子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贤人好学如此，我辈岂能掉队，莫非我今好学就是傲慢自比贤人乎！师者，以是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前后生於吾乎！闻道有前后，术业有专攻，如是罢了。”
苻坚严禁老庄图谶之学，犯者弃市，王寔一听这话顿时涨红了脸，愤怒道：“陈使臣，休得胡言，老夫这是解易，与老庄何干！”
陈操之一笑，便发问道：“系辞云‘一阴一阳之谓道’，何谓也？”
陈操之行礼道：“请王博士出题。”
苻坚目视陈操之，陈操之安闲道：“关中乃炎黄发源地，天府之国，人杰地灵，鄙人从江东数千里远来，既为两邦交好，也情愿向关中大儒高贤就教。”
陈操之含笑道：“贤人无常师，孔子曾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鄙人转益多师有何不成？”
这老头倚老卖老，有点歪缠，陈操之道：“韦博士，本日是五经答辩，鄙人的私事就不必多问了吧，不知韦博士通何经？”
精通《周易》、《诗经》、《礼记》的王寔号称关中第一大儒，原是太学博士，因博学弘才得苻坚赏识，官拜五品太常丞，主管氐秦太学和各郡学县校、以及官吏的考核荐举，因苻坚正视儒学教诲，官吏不能通一经者就要削职为民，以是王寔的职位就分外尊崇。
苻坚目视王猛，王猛捻须浅笑，不发一言。
薛博士搜尽胸中所学也难不倒陈操之，心慌之下把杨雄的《法言》当作孔子的群情来驳陈操之，被陈操之灵敏地揪出，薛博士大惭，再辩下去已无趣，沉默退后。
陈操之道：“鄙人自幼由父兄发蒙，及长，前后师葛稚川先生、徐藻博士。”
十3、激辩群儒
陈操之言外之意是说韦让不要倚老卖老、不要觉得大哥就学问高，少年郎还是能够做你老头子的教员，韦让岂会听不出来，非常愤怒，这个实在辩不过陈操之，还是凭学问见好坏，当即择《小戴礼记》中艰巨疑问处向陈操之发问，要难倒陈操之，陈操之随口而答，辨析精微，层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