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道林本想与陈操之议论《金刚经》的“空”,但见陈操之行色仓促,便不再多言,只道:“贫道与会稽魏思恩有旧,魏思恩信奉佛法,陈施主去会稽,可去拜访魏思恩。”当即写了一封书帖让陈操之持帖去见魏思恩。
陈操之回到顾府已是亥夜时分,小婵和来震等人还在清算行装,黄小统也是欢愉地帮着清算,分开钱唐九个月了,明日便能够出发回籍,真是欢愉得睡不着啊。
临别时,谢玄道:“子重,会稽郡丞郎陆俶是陆始宗子,贺铸前日亦出发回会稽,你此去会稽复核土断绝非易事。”
陈操之躬身道:“多谢安石公指导,操之记下了。”
谢安又道:“虞啸父,其祖虞潭,在苏峻之乱中立有大功,虞氏这一支在会稽郡申明最盛,虞啸父与孔汪同年,学问不在孔汪之下,然为人傲气,不似孔汪谦恭,操之若能与虞啸父交好,那会稽虞氏对土断就不会各式禁止了,当然,你想要把虞氏隐户全数搜刮出来那是不可的,凡事适可而止,老子云‘持而盈之,不若其已;揣而锐之,不生长葆之’。”
离京的前夕,陈操之去乌衣巷拜访谢安,就教应对会稽大族抵抗土断的对策,纶巾襦衫的谢道韫与陈操之并肩跪坐,恭听叔父教诲。
陈操之沐浴后寝息,已是半夜时分,听得隔着屏风的外室小婵在榻上展转反侧,便问:“小婵姐姐欢愉得睡不着吗?”
陈操之拜别支公,一行人在句容分道,谢玄、刘尚值往南前去太湖西南岸的吴兴郡,陈操之、谢道韫和贾弼之等人往吴郡,本来去会稽郡经过吴兴郡更近一些,陈操之却要绕太湖北岸,说是要去拜访隐居吴县的范武子之父范汪,范汪当然是个首要人物,但谢玄晓得,陈操之去吴郡明显是要去看望陆葳蕤的,这让谢玄有些不快,阿姊不急他急。
来震见陈操之返来,便问:“小郎君,我三弟来德不能归去吗?”
小婵定了定神,笑了笑,说道:“有一事,我每次与幼微娘子提及都要笑,我当时随幼微娘子初到陈家坞,才十二岁,小郎君六岁——如何说呢,小郎君当时有点呆呆的,嘻嘻,哪有现在这么聪明俊美——”
陈操之和谢道韫一起点头。
陈操之侧头看了谢道韫一眼,见谢道韫眼波一横、唇角微动,不知是笑是嗔,乃道:“英台兄辩才,我甚爱护,并非徒呈口舌之利的,言必有中,即有锋芒亦无妨,恰是进取之锐气。”
陈操之道:“我会谨慎应对的,又有英台兄互助,幼度放心便是。”
陈尚过来与陈操之说话,陈尚本年是不能回籍了,他是司徒府典书丞,掌管司徒府的经籍文籍以及平常礼节,会稽王司马昱以他非常看重,成心来岁再擢升之,以是陈尚年节时得留在都中,并且秦淮河边的宅第也需求他不时监工。
谢安手里摩挲着一柄白玉快意,看着面前的侄女谢道韫与陈操之相敬如宾的模样,谢安唇边含着笑意,却又微微点头,他体味侄女的情意,也知陈操之非陆氏女不娶的决计,但不知为何,谢安仿佛并不在乎侄女谢道韫与陈操之在一起,对此次同赴会稽郡的安排也无贰言,这个东晋最有聪明的名流兼名臣究竟是何考虑,他到底是磨练陈操之呢还是磨练他侄女谢道韫?
此次二十名复核土断的使者同日离京,各奔东西,陈操之、谢道韫、谢玄、刘尚值、贾弼之能够同业一段路,陈操之还特地去东安寺拜访了支道林,他上月让来震给支道林送去了十斤葛仙茶,支道林派弟子支法寒前来报答,并请陈操之有暇再赴东安寺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