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俭晓得陈操之才是钱唐陈氏真正能拿主张的人,陈咸这一关好过,陈操之那边恐怕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吧,便道:“褚某正要去拜访本县大贤陈操之,烦陈公与我同去。”
陈满眼露热切之色,低声对从兄陈咸道:“四兄,息事宁人,两相受益,岂不是好?”
褚俭眼望陈咸,深深见礼道:“陈公――”很有乞怜意味。
陈满不满道:“甚么事都要问操之,这又不算甚么大事,四兄与我是族中最年长之人,就决定不得吗?”
陈操之眉头微皱,随即伸展开来,彬彬有礼道:“本来是褚丞郎、褚府君、文彬兄,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冉盛惊道:“不要,我不要髯毛。”
陈操之道:“以你的宏伟体格,不画髯毛总感觉少了一些甚么,归正过两年你必定是满脸虬髯。”
褚俭心惊肉跳,他晓得褚氏如果落到鲁氏冒注士籍案的泥潭里,那全部家属就完整垮了,说不定士籍都会被剥夺,褚俭决不能坐视家属沦落到那步地步,勾践能金殿尝屎、韩信忍胯下之辱,他褚文谦又如何不能低声下气、待度过面前难关,再徐图后计?
陈操之浅笑道:“小盛,我给你画些髯毛吧。”
陈操之不动声色,打量着褚俭与褚文谦、褚文彬三人的神态,褚俭皮笑肉不笑、褚文谦满脸懊丧、褚文彬狼狈中偶露仇恨之色――
说到这里,褚俭一鼓掌,一个侍从捧着一叠簿册出去。
四月十一,细雨不竭,褚俭带上侄子褚文谦恭儿子褚文彬冒雨前去陈家坞负荆请罪,求见陈氏族长陈咸。
毕竟褚氏是大族,褚俭又是六品丞郎,积威犹在,陈咸、陈满、陈尚不敢怠慢,请入祖堂叙话。
陈咸不长于推托,眼睁睁看着褚俭留下田册左券分开了。
陈咸忙道:“岂敢岂敢,褚丞郎言重了。”这忠诚良善的老族长请褚氏三人入草棚坐下,还代褚俭向陈操之申明来意。
褚俭道:“让他们步行便是,吃些苦头也好,他们之前与操之有过龃龉,正该受罚。”
陈操之是赶返来为嫂子和润儿庆祝诞辰的,四月十一是丁幼微与润儿的生日,丁幼微本年二十八岁,润儿八岁,母女二人相差二十岁,倒是同月同日出世――
陈咸见一贯趾高气扬的褚俭谦虚成这模样,忙道:“好好,老朽陪褚丞郎去,这些田册老朽不能收,褚丞郎先收归去吧。”
陈咸过意不去,对褚俭道:“褚丞郎,让公子乘车吧,另有褚府君,如许不成体统。”
陈尚淡淡道:“彻查鲁氏冒注士籍案是本县其他士族联名要求的,怎能说是我陈氏横肇事端?”
陈尚道:“此去玉皇山有八里路,家严年高,就由鄙人领褚丞郎和两位褚郎君去吧。”
褚俭赶快陪笑道:“褚某不是这个意义,褚某是说陈氏新进入士籍,名誉日隆,理应在本县事件中起到举足轻重的感化,这鲁氏案牵涉太广,闹得大了对我钱唐士族的名誉影响极坏,王内史甚是看重操之,操之理应为乡梓造福,游说王内史莫再穷究此案,如此,操之在本县的名誉将无人能及――”
陈咸顿觉松了口气,说道:“对,此事还得由操之决计。”
细雨绵绵,门路泥泞,褚俭乘牛车,却喝命儿子褚文彬淋雨步行,褚文谦嘛,临时还是一县之长,固然也是步行,另有竹笠戴着,不至于太狼狈,褚文彬则是衣衫尽湿,面色如土,发梢往下滴水,激烈的屈辱感压抑在心头,恨钱唐陈氏、恨陈操之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