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太宰求贤若渴,不以鄙人鄙陋,拟以许昌城来换我钱唐陈氏一族,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太宰未考虑到晋朝廷对此事的反应,晋朝廷虽僻居江左,但持续了南渡前的正朔,乃是王朝正统,鄙人只是戋戋一介次等士族后辈、官位寒微,太宰慎重其事以城换我族人,这在晋朝廷看来是对其热诚,因为许昌城本就是年初贵国大将慕容尘侵犯我大晋得来的,以是,一旦太宰传书至建康,那绝非我陈氏一族之福。”
《战国策》里的纵横之士常常凭一己之辩而力挽狂澜,本日陈操之拜见慕容恪,也恰是要以本身的舌辩来冲破本身的窘境,这一场辩论极其关头,当然,陈操之此前已有很好的布局——
陈操之闻言泪落,他没有推测葳蕤会碰到如许的困扰,他能够设想得出葳蕤接受了多大的压力,这类家属内部的庞大压力不是平常女子接受得住的,葳蕤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她想到了向崇德太后讨情,这已经是靠近绝境了吧——
太宰慕容恪、尚书令阳骛率燕国众官在漳水北岸设帐置酒,为皇甫真、陈操之、袁宏饯行,慕容恪以私家名义送了陈操之鲜卑人独占的北珠一百颗、紫貂皮二十件、雌雄白隼一对、龙城名马一匹,作为酬谢陈操之为他治病的礼品,陈操之一一笑纳,回赠慕容恪折扇一把,那折扇正面绘有嵇康行散图、后背书有阮籍的《发散赋》,正合慕容恪情意。
慕容恪眯目深思,俄然一笑,说道:“陈洗马之才不下于王景略,以是即便你不能为本王所用,也不能让你回江东与我大燕为敌。”
第三日一早,慕容恪派王府长史来请陈操之赴宫城太武殿觐见燕国天子慕容暐,陈操之自入邺都,虽与王公贵族颇多来往,但天子慕容暐却未正式予以访问,那就是没有把陈操之当作使臣对待,本日却传旨访问,这是好动静,陈操之能够返国了。
因燕国侍中皇甫真要同业去建康,少不得要筹办一番,陈操之固然归心似箭,也只能等候。
陈操之问:“吾友顾长康、祝英台近况如何?”
陈操之天然是唯唯称是,内心完整明白慕容恪的筹算,因苻坚出身的谎言,慕容恪料定关中必起乱端,他要一心对于氐秦,以是要与晋国缔盟,秦使席宝已被他赶回长安,秦、晋和盟不成,这是慕容恪处心积虑要达到的目标。
陈操之想着女扮男装的谢道韫批示公众抗旱的模样,不由会心而笑,心道:“真是难为英台兄了。”
很好,图穷匕首现了!
慕容恪无言以对,举杯道:“且先喝酒,待我好生思谋再作定夺。”
慕容暐此次以昌大国礼访问陈操之与袁宏,尚书令阳骛宣读慕容暐旨意,不过是燕、晋两国和好,以现有边境为界,互不侵犯,更调派侍中皇甫真作为燕国使臣随陈操之、袁宏赴江东,共议两国和好之事。
慕容恪神采阴晴不定,沉吟不语,陈操之固然自称是蚍蜉撼大树无能为的,但若投向太傅一党,以陈操之昔日和本日揭示的策画和胆气,实在不容藐视,陈操之来邺都短短半月就博得清河公主的看重,昨夜又去上庸王府拜访,这统统都是为本日造势,此民气机实在是可惊可怖!
陈操之问:“太宰定要留操之在燕,究竟是何企图?”
而后两日,陈操之闭门不出,静候慕容恪的答复,冉盛等人都有坐卧不安之感,陈操之倒是在抄书,这是他闲时的癖好,一是练字、二是练心、三是传抄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