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这场宫筵设在清华殿,此地毗邻疏影园,即便坐在殿中亦能闻见婢女阵阵,童和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面面俱到,本日出宫不但将豫州班子宣进宫来,更从宫外带回了几样苏瑗喜好的吃食,再加上裴铮佳耦与云萝在一旁陪她谈笑,这一顿晚膳,用得委实欢愉。
她判定地摇点头,裴钊已然看破了她的心机,便道:“宣出去的豫州班子就在宫里,你何时想看都能够,不必急于一时。”
裴钊的声音并不大,可话语里那瘆人的冷意却让人不寒而栗,殿内顿时齐刷刷跪下一群人,带着医童仓促赶来的方太医见状,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扑”的一声响,面前顿时一片灿烂,无数朵金色的火花集分解一顶庞大的树冠,那匠人被宣进宫来,喜不自胜,故意要一展技艺,更是使出了十二分力,算计着火花消逝的时候,又握着长勺将铁水泼上去,打出各种花腔。铁水烧滚后打出来的火花虽不如烟花普通色彩多样,却胜在数量庞多,珍珠般大小的金红色火珠错落有致地在城墙上绽放开来,好像一场富丽的大雨。
这位“人才”的心机明显并没有放在情话上,而是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再躺下歇息一会儿罢,可有甚么想吃的东西么?”
她豪放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裴钊便乖乖地躺了下来。苏瑗非常风雅地分出大半被子给他盖上,一面悄悄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一面责怪道:“等你过些时候忙完了,我必然要把你关在寝殿里,亲身在殿门前守着,谁来也不给进,让你睡上三天三夜!”
“那当然啦!”苏瑗对劲洋洋道:“睡觉这类小事情,当然是我说了算啊。大事你做主,小事我做主,不是很好么?”
“这一个月以来她几克日日都会如此,朕命你们好生服侍,为何这么多日以来半点服从也无?”
这场打树花委实让宫里热烈了好久,这豫州班子进天都城来不过两三年,宫人们常日出不得宫,对于如许的新奇玩意天然是希奇得紧,就连云珊来陪她说话的时候,亦是一脸意犹未尽:“我倒是感觉这个打树花比除夕的烟花还要风趣很多。”
这位老太医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胡子一颤一颤的,苏瑗内心有些惭愧,便对裴钊道:“我现在已经不疼了,你不要担忧。”又对下头跪着的一群人道:“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唉,疼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苏瑗都能把太医们的话背得滚瓜烂熟了,交来回回不过就就是说她身子衰弱,倘若本日还是如许的须生常谈,裴钊必定要生机的,跪鄙人头的方太医明显很明白这一点,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又在裴钊锋利如刀的谛视下胆战心惊地给她号了脉,颤声道:
苏瑗笑嘻嘻地捧起裴钊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裴钊展开眼睛,正正对上她笑得弯弯的眉眼,凝睇了好久,笑着叹了口气:“阿瑗,你如许,教我如何睡得着?”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裴钊伸手给她擦擦汗,低声道:“阿瑗,你先别说话。”又向外喝道:“太医呢?如何还不来!”
一行人面面相觑,口里说着“多谢娘娘”,却一个都不敢动,还是谨慎翼翼地打量着裴钊的神采,苏瑗便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这才微微和缓了神采,淡淡道:“下去罢。”
苏瑗正要开口说话,俄然眉头紧蹙,下认识地伸手去摸肚子,裴钊见她神采突然白现在金子纸,额头已排泄了密密的一层盗汗,赶紧扶着她躺下,向外急喊:“快宣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