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俄然狠恶颠簸。我踉跄着扶住舱壁,掌心按到片湿滑的东西。应急灯照亮处,铁皮上密密麻麻贴满照片。1998年的海员合影里,王海站在最右边,脖子上系着现在挂在我腰间的铜铃。
半夜值班时雷达屏亮起雪花点。我擦拭屏幕的刹时,绿色波纹俄然聚成人形暗影,就贴在船尾螺旋桨的位置。探照灯扫畴昔,江面漂着件橘色救生衣,鼓胀得像具浮尸。铁钩刚搭上救生衣,它俄然"噗"地瘪塌下去,内衬用鲜血写着"别信船钟",笔迹边沿结着冰碴。
后半夜被腿部的刺痒惊醒。翻开被褥时,十几条玄色水草正从裤管往外钻,叶片边沿的倒刺勾着带血的皮肉。我冲进洗手间扯开水草,镜中映出的小腿充满蜂窝状伤口,每个血洞穴里都有粒芝麻大的白卵。
"不该看的别瞎看。"王海像截湿木桩杵在货舱口,手里铁钩还滴着江水。他脖颈的淤痕比明天更深,紫玄色沿着血管伸展到耳后。我重视到他裤脚沾着些亮片,俯身细看竟是绣花鞋上的铃兰花瓣。
晨雾里漂来阵阵腥甜。我趴在船舷呕吐时,发明江面浮着一层精密的黑卵,卵壳大要充满人脸纹路。赵老拐的义肢敲响船钟,钟声里混着婴儿哭泣般的笛鸣。货船正驶向江心旋涡,八口棺材在船面上整齐地调转方向。
白炽灯管在货舱天花板上摇摆,投下的光影把帐本照得忽明忽暗。我蘸着唾沫翻动货单时,夹页里滑出张泛黄的《江城晚报》。1998年7月16日的头版题目像把冰锥扎进眼眶:"江安号货轮古怪失落,仅寻获船长室铜铃"。
船钟在此时敲响。我数着钟声走到轮机室,老式黄铜船钟的指针停在三点零七分。钟摆上缠着缕长发,发梢系着枚生锈的顶针。王海蹲在锅炉前添煤,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舱壁上,那影子没有脖子。
纸面俄然排泄精密水珠。墨迹晕染的报导插图上,那枚雕花铜铃的纹路与现在挂在我腰间的物件完整重合。铃声毫无前兆地炸响,震得耳膜生疼。我扯下铜铃细看,铃舌后背刻着"王海1998.7.15",刻痕里嵌着暗红血垢。
船医吴瘸子的药箱披发着樟脑味。他往我伤口倒药粉时,玻璃瓶上的出产日期是1978年。"江里的东西馋活人气。"他咧开缺牙的嘴笑,药箱底层俄然滑出半块头盖骨。骨缝里探出的芦苇根须垂到空中,须尖沾着新奇脑浆。
货舱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我举动手电筒往声源处照,光束扫过成摞的木箱,最基层有个箱盖半开着。腥臭味跟着我的靠近愈发浓烈,箱底铺着的稻草上沾满黏液,三只死老鼠肚皮朝天,眼窝里长出芦苇嫩芽。
柴油机收回病猫似的哭泣。我摸到轮机舱时,瞥见王海正拿铁锹往锅炉里铲煤。火光映亮的那锹煤块里,清楚混着半截指骨。他俄然转头,眼白泛着死鱼的灰青色:"明天该你添柴了。"
"你腰上铃铛呢?"赵老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低头发明铜铃不翼而飞,裤腰处留着圈青紫勒痕。他抽出别在后腰的旱烟杆,烟锅里的灰烬撒在我手背,烫出三个水泡:"今晚搬货,细心点数。"
集装箱缝里排泄的黑水在船面漫延。翻开防水布时,八口薄皮棺材在月光下泛着惨白。棺材头贴着退色黄符,墨迹被水汽晕染成挣扎的人形。最末那口棺材的裂缝里夹着片碎布,暗红缎面上绣着半朵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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