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和顺。
*
德珍淡然处之,闻声上方的水声消逝,她捧着痰盂躬身退立。
佟妃意态闲适地感受着清冷的香膏渗入肌肤,缓缓阖目,道:“机遇也给了,但愿她别让本宫绝望才好……”暖和的女音垂垂消弭了下去,白润晶莹的香膏在手背上渐渐匀开,散出一缕如有若无的玉兰花香。
万嬷嬷从炕几上拿起一条温热的毛巾,行动纯熟地包起佟妃浸过牛乳的双手,问道:“主子,这玉玲今儿看着对您非常恭敬,可她不声不响地就承了宠,奴婢感觉……”话留一半,昂首看向佟妃。
只在此时,竹帘外忽有人道:“主子,牛乳备好了。”话起之时,竹帘回声而开,晓冬端着一盆牛乳轻步走入。
佟妃未再勉强玉玲唤她姐姐,却面似亲姐妹普通密切的对玉玲好一番嘘寒问暖。
“喳。”德珍随众宫人领话退下。
玉玲面似惶恐,又不敢坐,忙镇静福身道:“奴……嫔妾身份寒微,不敢妄与娘娘姐妹相称。”
青花双凤纹瓷盆里乳红色的牛乳微微泛动,精密的波纹翻浮在红艳艳的玫瑰花瓣上,一双苗条白净的素手浸泡在内,更加衬到手白如玉。
佟妃的话虽是朴拙,玉玲却还是低眉扎眼地答话:“娘娘厚爱,嫔妾没齿难忘,今后定当经心极力奉侍娘娘。”
斯须半晌,一阵精密的脚步声后,竹帘再次被从外挑起。
德珍端然侍立着目睹这一幕,影象中阿谁天真浪漫的小女人,与面前这伏低做小的卑谦女子,却如何也没法堆叠在一起。
玉玲忙收回惊奇,微慌乱地站起家,低头应道:“若娘娘不嫌,嫔妾必然每日近身奉侍娘娘。”
室内几不成察的沉默了一瞬,连同德珍在内的四名二等宫女齐声应“喳”。
佟妃笑容稳定,态度亲热的拉着玉玲坐下,道:“没甚么敢不敢的!你既是从我承乾宫出来的,又将入主贞顺斋,兜兜转转还是在这承乾宫,可不是你我的缘分,合该叫一声姐姐。”
佟妃惊奇抬眸,随即却又发笑,道:“你也是这宫人们的主子,奉侍我哪用得上你,有她们便可。”说这话时,目光瞥向一侧的德珍等人,复又看向玉玲亲善一笑道:“昨儿你初承恩,难为你今一大早就来给我存候,想必也有些累了,就先跪安吧。”
玉玲眼底暴露一丝较着的恋慕,震惊道:“娘娘,这……”
四下里很温馨,氛围中浮动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佟妃不甚在乎地笑了笑,道:“多年养成的风俗,你没近身在我身边待过,许是不大清楚。”
一走进室内,玉玲当即拂开小宫女的手,向佟妃跪下存候,道:“嫔妾恭请娘娘金安。”
只见一身桃红色纱绣海棠纹单氅衣的玉玲,盘起发辫梳成了短短的两把头儿,撇上一支小巧的快意扁方儿,并戴了一朵桃红色的大绒花;以往素净的面孔上,略施脂粉,就已是粉面桃腮,娇娇俏俏的模样儿,让人顿时面前一亮。
闻言,玉玲笑容顿时一僵,她略略侧目向一旁扫去,见德珍如若平常的立着,她已又更低下了头,细声道:“嫔妾只是偶合懂这一点,娘娘谬赞了。”
这时,东次间的湘妃竹帘撩开,小允子躬着身仓促来禀:“新晋承诺玉玲小主,来给主子存候。”
新晋承诺,玉玲小主!
或许,真的是主仆有别,统统便也分歧了……德珍纤密的眼睫低低垂下,隔绝了余光所能瞥及之处。
德珍双腿蜷伏,面向半开的支架窗悄悄地躺着,仍然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