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跪了下来。
他能不受威胁吗?天子真的发疯一道圣旨把衣飞石立为皇后,他莫非还能一怒之下调集旧部,打进皇城把儿子抢返来?他表示得再是强势,只要他本身晓得,他实在没甚么钳制天子的体例。
“朕让衣飞金去南边建府。”谢茂砸筹马。
听事司就是专替天子办阴私事的见不得光的衙门, 龙幼株既然脱手,可见是轰动了天子。
当天下午, 衣尚予正筹算去枫林晒晒太阳, 出门没两步就被一行人拦住了来路。
谢茂一向以为衣尚予偏疼宗子,如果给衣飞金一个东山复兴的机遇,衣尚予必定会松口。
天子就这么大咧咧地找上门来,找他要儿子!那是儿子,又不是闺女!他如何给?
“承平二年,朕为皇考守制二十七个月出期,朝臣具折上奏,要求朕采选嫔御充分宫闱,连绵皇嗣以安天下。而后宗正寺与礼部,年年代月雷打不动地定时上折子,催着朕立后选妃。”
“朕本日就跟你说明白了,朕不选妃,不立后,不近妇人,不得子嗣,平生一世只与小衣好,朕一个天子,”他盯着衣尚予的双眼,一字一字清楚明白地说,“朕为了他,宁肯江山让与宗室——他在朕心中有多保重,望你三思。为了他,朕甚么都敢做。”
亲卫推着衣尚予的轮椅骨碌骨碌上了雅筑水榭,一个穿戴藏青色锦衣的俊美女人迎了上来,举止文雅轻柔,躬身见礼:“奴婢朱雨,奉旨来迎公爷。”
衣尚予就有了一种很古怪的感受。他想起在四天前,衣飞石进城的那一天,他也是这么候在一间茶馆里,等着衣飞石进门来,给了衣飞石一杯茶喝。
谢茂就不怕这个,衣尚予前两辈子被谢芝弄死了都没造反,如何能够现在杀天子?不过,他见好就收,坐直身子当真说道:“姊夫,朕虽不能给小衣子嗣后代,衣家不是挺多孩子么?今后过继一个给小衣,朕必会深宠深爱……”
敢情你还真想过立小石头作皇后?
衣尚予只能沉默。
“但是,公爷也别忘了,六合君亲师,君在亲之前。”
衣尚予怔怔地看着他。
衣飞石说过会去求天子太后赏一门贵亲, 可那也得是父子“比武”几次、闹得满城风雨以后。现在天子这么早就下了场, 事情就显得颇不平常了。衣尚予不晓得儿子在打甚么主张, 只得按兵不动。
天子微服出宫,穿戴一身象牙白卿云纹样锦袍,暗纹邃密得只在日光闪动处流转光彩,背襟处攀着一棵不老苍松,皆是传世黎绣花腔,既显得世俗繁华又模糊透出不凡。存世的黎绣大师就那么几位,半数都在宫廷供奉,剩下的几位可不就是让世家富商趋之若鹜吗?
衣尚予看着他。
次日媒婆子到长公主府重新回了信儿, 说黄员外郎家的闺女已经许了人了。
衣尚予纯熟地假装断腿,用双手撑着轮椅,要下来叩首。
他冷冷地盯着衣尚予,手指在腿上悄悄敲击半晌,俄然问:“公爷向朕提这个要求,可曾问太小衣?他但愿朕有妃子么?但愿朕有皇子么?”
衣尚予一向在等着儿子接招。以他对衣飞石的体味, 更残暴的事衣飞石也做不出来,顶多就是欺负欺负媒婆,归正府上过后必定会补助,砸半个院子衣家就能赔上两个, 毫不会真的逼迫良善。
谢茂看着他眼底非常沉着的情感,底子不带一丝杀意,就晓得他是在瞎扯。
联婚的事,是衣尚予与天子共同的决定,他当然不能是以见怪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