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却不敢起家,低声道:“臣谢陛下宽仁不罪之恩,陛下,臣另有下情回禀。”
谢茂端着茶杯子嘲笑,叮咛朱雨,“斟茶!”
朱雨提起紫沙壶,清澈香洌的茶汤划开一道长弧,突入天子面前的松鹤延年茶盏当中。
事已至此,担待不起,也得担待。
哪晓得谢茂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没好气地骂道:“你办差办出了这么离谱的不对,要想求朕饶了你,莫非不该说些好话,要求一番么?”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子,气道:“你本年几岁了?你和衣飞琥、衣飞珀普通大小么?离家出走的游戏好不好玩?”
一样是这个事理,为了保全孙崇,哪怕被天子痛骂“置朕于何地”,衣飞石也只能硬挺挺地扛着,不敢说,我分开之前,实在偷偷安排过了,毫不会出岔子,就算出了岔子,孙崇也晓得哪儿找我。
“卫戍军乔装改扮?”谢茂看似好笑,手指悄悄在膝上敲击,讽刺地问,“他是要做甚么?怕有人暗中刺杀,他这是要助听事司一臂之力,悄悄护送人证回京?”
他这一句承诺从不打扣头,哪怕衣飞石无端消逝了数日,他本日也对衣飞石发了脾气,对外也还是替衣飞石扯谎讳饰了。对他而言,不管衣飞石捅了多大的篓子,他都要“全面”下来。
……啊?衣飞石给他问懵了。
――皇差都能迟误,天子的安危你都敢放鸽子,不是找死是甚么?
不等谢茂再抉剔他求得不好,他就要求道:“臣玩忽职守失了臣子本分,求陛下削爵记过,降旨怒斥,待臣领了国法,再求陛下家法开恩……”
衣飞石不但放了他丈夫的鸽子,还放了他顶头下属的鸽子。恋人之间闹个失联算是小情味,卖力宫禁的大臣和天子失联了,这是小事吗?倘若不是谢茂张嘴扯谎替衣飞石圆场,甭看他衣飞石既是国公又身负灭陈之功,弹劾他的折子也充足填平两箩筐了。
感同身受的滋味让他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除了天子本身的怒意,衣飞石心尖儿另有咀嚼到天子怒行雷霆的一丝顾忌。他如此宇量心志,说话时竟也禁不住打了个磕绊。
到厥后天子命孙崇和黎顺四周搜索衣飞石下落,孙崇一样不敢吭声。
“快起来吧。”谢茂拉住衣飞石的手,感觉他手腕上还带着一点润意,顿时更心疼了。
“朕信重你, 将皇城安危,将长信宫、太极殿的安危,都拜托予你。你就是如许回报朕的信重么?堂堂羽林卫将军,未曾交割防务,未曾交代去处,闷不吭声从长公主府翻墙跑了――”
衣飞石实在理亏,睁着眼睛憋了好久,半晌才说道:“臣愿领国法制裁。”
他手扶着膝盖,美满是因为雨水打湿了衣裳,在屋内捂了一会儿,衣裳渐干,肌肤上莫名其妙感觉有些痒。这会儿天子正发脾气,他又不敢劈面去挠,只好尽量不着陈迹地用力按了按。
谢茂身为天子的明智刹时就飞了,满脑筋都是昏君才会有的设法:就算小衣渎职一回又如何了?旁人该死,他岂能和旁人一样?他是朕敬爱之人,莫非不该有特权吗?他就整天跑出去玩不正包办事又如何样了,朕养不起吗?――至于这么折腾恐吓他吗?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感遭到天子心中猖獗激增地怒意。
衣飞石认错老是如此干脆虔诚, 半点不顶撞辩白,谢茂就有一肚子肝火都发不出来。
谢茂才认识到,衣飞石或许还办了比不辞而别更特别的事。他实在太信赖衣飞石了,笑道:“还真又办好事了?你岂不晓得朕的脾气?只要用心是忠,哪怕出了不对也不打紧。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朕平生也常有力不能及处。你别怕,朕替你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