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臣纲。
短短几句话里，又是“心尖儿”，又是“心上人”，谢茂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不带打磕绊的。
――襄国公府的风景全都来自于天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汲引。凡是和襄国公府沾亲带故，天子都会高看一眼。这明晃晃的登天之路，谁见了不眼热？
这句话问得过分刺心，可衣飞石自认理亏，也只能生受着，老诚恳实领受怒斥。
“朕晓得你要说夫为妻纲，父为子纲。都是你和宁儿错了，才闹得家宅不宁。”
谢茂对旁的事都极其沉得住气，唯有衣飞石分歧。此时衣飞石始终跪着不起家，谢茂明晓得这破事儿跟衣飞石半点儿干系都没有，恰好就因为那是衣家的媳妇坏了事，衣飞石就得跪着领罪，贰心疼衣飞石莫名其妙成了罪人，更心疼衣飞石那一双腿，还把人叫不起来，不免就会暴躁。
“……你还真信了？”谢茂忙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朕和你开打趣。”
谢茂吓也吓了，哄也哄了，衣飞石内心门儿清，就是钻了牛角尖不肯出来。
衣飞石当然能够装腔作势求天子杀他百口，灭他九族，归正天子也不成能那么干，就跟谢茂所说的那样，跪着哭一场磕个满头包，甚么难堪处都不必有了，天子必定接茬。
他对谢茂才说了万死不辞，天子这道圣旨也不算在理, 他却底子接不住, 憋得脸都青了。
衣飞石自知谋逆弑君乃是不赦之罪, 满门老幼尽数斩杀也不能说天子心狠手辣，但是, 如有罪，也该同罪。因为天子喜好，就把正犯放纵了，反而去杀孩子“以绝后患”，这让他如何下得去手？
天子为了他连弑君谋逆的罪都能赦免，他却一时转不过弯，觉得天子要将本身里里外外一并“冷待”，这不就是想左了么？天子那句“发落你，还是发落朕？”冒死在衣飞石耳边闲逛。
“奉侍陛下是臣本分，管束子侄是臣家事。事上治家皆不得法，是臣错了。”
再这么闹一回，要他再看着衣飞石红着眼睛、惭愧得恨不得把膝盖跪碎的模样，他也难受。
说到底，衣飞石难受了就只会跪着求他惩罚，他能如何办？比人家大了几百岁，可不就得老诚恳实帮着想辙擦屁股吗？
――这一刹时，衣飞石古迹般地体味到了天子的脑回路。
谢茂内心痒痒得跟通了电似的，另有一点儿感同身受的难过。
问得衣长宁一口气憋着都不晓得如何答复了。
衣飞石却顺手牵住他的袖子，仿佛想说甚么，又咽了下去，低头站了起来。
衣飞石近年已很少向天子乞怜，这会儿更不敢仗着私交和天子抵赖，半晌才艰巨地陈述下情：“臣本不该违逆陛下旨意……”
衣飞石红着眼，缓缓点头，哑声道：“求陛下饶命。”
“他不知情，聪儿也不知情。你怜悯聪儿，为何不成怜宁儿？”谢茂问道。
独一例外的, 就是十恶中的谋逆连累, 哪怕襁褓婴孩也不减等, 在籍皆死。
据大谢律，凡罪籍孩提不成丁者, 减等免死, 罚没入奴籍。
衣飞石被他盯得讪讪，才问道：“陛下怒斥惩罚了臣，臣……还能住太极殿么？”
“到最后天子卖足了情分，臣子心吁终究捱过了这一场劫数，各自擦擦眼泪，心对劲足拜别。”
“臣家中不肖，祸延九族，臣已忸捏无地，求陛降落罪惩戒，切勿自污包庇，臣当不起，臣不值得陛下如此珍惜。”
“若换了旁人君臣，做臣子的必定冒死叩首，义正词严求天子杀他百口，恨不得立即就把亲爹亲侄子都杀光，再本身抹了脖子，显得本身忠义。做天子的则再三劝说，历数卿家累累军功，动情时，说不得还要泪洒襟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