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走了，奉侍的宫人奴婢也懂事地退下了，只剩下赵从贵守在门外。
衣飞石还处于懵然的状况中，他在这里住了几天，到处都熟谙，亲身奉侍太后上坐，叫奴婢奉茶，下人送来几盘果子，他爱吃凉的，连桔子都冻住了，忙用热水泡开，细细剥出来放在银碟子上。
衣飞石笑容也垂垂止了。他虽是被动接管天子的豪情，这几个月获得的体贴，倒是他此生前所未有的深切昌大。谢茂不止待他好，还莫名其妙地坚信他，日夜密切，朝夕谈笑，哪怕他对谢茂的豪情很庞大，也毕竟是有了一些真情。
衣飞石刚分开都城去西郊皇庄，宫中就传出太后偶感风寒的动静。
“不疼。”刚才我就行动自如跑进宫来了，天子每次都这么夸大。
谢茂就想调戏一句“还不起可肉偿”，话未出口，渐生黯然。小衣马上就要去西北，只怕三五年都不能相见，离愁别绪蓦地涌上谢茂的心间。
“好呀！卫烈，卫烈！快来帮我打牌！”衣飞石大喜过望！
谢茂自问是个手腕纯熟的老地痞，却在他眼中清纯无知的小衣跟前丢了这么大脸，这时候只得故作深沉，淡淡道：“宫里烧炭，上火。”
……
他将人高低打量了一眼，自发小衣气色红润养得不错，对劲地点点头，道：“高低都服侍得好，全都放赏。”赵从贵忙记下来。所谓高低，就是不管是定襄侯的亲兵、保护他的羽林卫、服侍他的仆婢，连皇庄里前来应过卯、送过菜的庄丁，全数都有赏。
卖力筹办马车的当然不成能是天子本人。大略是赵从贵或朱雨、银雷？但是，若没有天子的操心宠嬖，又如何能够让御前最得力的几位悉心安排到这类境地？真到了一针一线不疏失，一饮一食不怠慢的程度。
衣飞石这会儿还跪着。
谢茂拎着一壶莲花水蹑手蹑脚地靠近，闭目憩息的衣飞石一动没动。
这裤管挽是挽不起来了，谢茂脑筋一抽，拍案道：“拿剪子来！”
车厢里装潢低调温馨，衣飞石单独一人坐在狐皮软椅上。
谢茂本想留衣飞石在京中过了新年, 待春光烂漫之时, 再出发前去西北。
你说要不要？朕等了你两辈子，你敢给，朕就敢要！
“二公子！陛、陛下来了！还……”他想说另有一个长得很都雅、看上去就很气度的妇人，没等他开口，他们家二公子就蹬上靴子摔门而去了……
“不晓得……当时候……”他吞吞吐吐地不住瞟谢茂的神采，“陛下还、还要臣么？”
……
返来时，太医已经给衣飞石重新涂了药膏，说是皮外伤，衣家的冻疮膏比太病院的还好一些，养好以后重视保暖，只恐来年还要复发。
衣飞石是真少年，谢茂是伪少年。真少年衣飞石食髓知味情热似火，缠得老地痞谢茂几乎按捺不住，拼了好粗心志力才生生压抑住本身。又是半天昏入夜地的玩闹，外边赵从贵硬着头皮问摆膳么？衣飞石还不肯下榻，不用饭要吃陛下。
他在衣飞石跟前天然和顺体贴，甚么都好，对着旁人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会儿也不像是活力的模样，目光语气皆不凌厉，可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卫烈竟有胆怯之感。他也不敢改正天子，上前跪下回话：“回陛下，侯爷晨起拉弓已近六百次。”
衣飞石噗哧笑道：“陛下哪儿这么吝啬？臣身无长物，还不起。”
谢茂只感觉鼻子都要冻掉了，扶着太后快步向前：“有个汤泉环抱的暖阁，那边和缓，就在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