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年约花甲,与司马承祯的白发童颜,宋福真的精力矍铄分歧,他看上去仿佛已经很年老了,高高的额头上尽是皱纹,眯着的眼睛在暗淡的光芒下显得褶皱重重,就连灰白的头发也让其平增几分衰老。广大的袍服穿在他那干瘪的身上,显得很不相称,更不消说那露在袖子以外干柴似的手了。但是,当他睁大眼睛,随即暴露笑容看人的时候,杜士仪却能感遭到那笑容中不掺任何杂质的慈和欣悦。
见杜士仪满脸当真,卢鸿微微一愣,随即便点头承诺了。一旁的崔俭玄见其上前扒开卢鸿的眼睑细心检察,一时不成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候,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旋即就是一声大喝:“杜十九,你在干甚么?”
“即便药王,也不是甚么病都妙手到病除的。当年我那族兄卢升之,便是因病结缘药王,一度拜入门下,最后还是因病痛而投水他杀。天命如此,不成强求。”卢鸿见开口发问的杜士仪一时沉吟不语,崔俭玄则更是低头沮丧的,他不由点头笑道,“吾不求贵显权贵,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能传道授业解惑,吾道不孤,则吾愿足矣。”
“我等考问再三,只是不欲将心性不纯的人列入门墙罢了,并未曾禁过人听讲。不然,那些持着荐信慕名而来拜入你门下的学子实在太多,卢师每月亲身批答的课业卷子已经有一二十份了,若再多多收录,倒霉于身材。我只是没想到,大师兄此次的题目竟然如此儿戏!”即便是在授业恩师面前,裴三郎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只要语气稍稍有些颠簸。
“天然当真!”
话虽如此,目睹这个和女子普通牙尖嘴利的崔十一郎还是第一次暴露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只能没好气地任由其按着本身的一边肩膀跟在背面亦步亦趋进步。幸亏又走了没几步,前便利垂垂有了些亮光,本来前头只模糊约约有个影子的卢望之和裴三郎,也一下子变得清楚了起来。当他发明面前已经是山洞要地,而卢望之和裴三郎行过礼后侧身退往左边时,他终究看清楚了居中那一具矮坐榻上的老者。
此言一出,方才怒容满面的四师兄先是错愕难当,随即面露狂喜。而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裴三郎则是反应更激烈。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杜士仪的双臂,满脸冲动地问道:“此话当真?”
杜士仪却又问道:“卢师,不知当初你发眼疾的时候,是多么状况?可有痛痒?”
“你们两个……与其说是我的入室弟子,还不如说是替我里里外外掌管统统的管家翁。”卢鸿见裴三郎没好气地瞪着卢望之,一时哑然发笑。他摇了点头以后,又招手表示杜士仪和崔俭玄上前站到面前,问过两人郡望名姓以后,他便如有所思看着杜士仪说道,“旬日前司马道兄拜访草堂,言及曾与京兆杜十九郎荐书一封,让其前来肄业,便是你么?”
见崔俭玄深深低下了头,卢鸿只觉得这新晋弟子为人谦善,也不觉得意,又看着杜士仪道,“司马道兄得知你尚将来,厥后我又传闻你揽下捕蝗之事,实在惊奇得很。不过,他与我看了你建言的线装书,我翻阅以后,实在忍不住喝采。一则不消装裱,二则不易磨损,三则翻阅便利,于贫寒学子有百利而无一害。捕蝗利弊临时不提,我只取你仁心,十九郎,所谓江郎才尽,不过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