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衡山谋反，治党与方急。弘病甚，自发得无功而封，位至丞相，宜佐明主填抚国度，令人由臣子之道。今诸侯有畔逆之计，此皆宰相奉职不称，恐窃病死，无以塞责。乃上书曰：“臣闻天下之通道五，以是行之者三。曰君臣，父子，兄弟，佳耦，长幼之序，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智，仁，勇，此三者天下之通德，以是行之者也。故曰‘力行近乎仁，好问近乎智，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则知以是自治；知以是自治，然后知以是治人。天下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此百世不易之道也。今陛下躬行大孝，鉴三王，建周道，兼文武，厉贤予禄，量能授官。今臣弘罢驽之质，无汗马之劳，陛下过意擢臣弘卒伍当中，封为列侯，致位三公。臣弘行能不敷以称，素有负薪之病，恐先狗马填沟壑，终无以报德塞责。愿归侯印，乞骸骨，避贤者路。”天子报曰：“古者赏有功，褎有德，守成尚文，遭受右武，未有易此者也。朕宿昔庶几获承尊位，惧不能宁，惟所与共为治者，君宜知之。盖君子善善恶恶，君若谨行，常在朕躬。君不幸罹霜露之病，何恙不已，乃上书归侯，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德也。今事少间，君其省思虑，一精力，辅以医药。”因赐告牛酒杂帛。居数月，病有瘳，视事。
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馀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馀年而不消。及其衰也，亦三百馀岁，故五伯更起。五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改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可。诸侯恣行，彊陵弱，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彊国务攻，弱国备守，合从连横，驰车击毂，介胄生虮虱，民无所告愬。
丞相公孙弘者，齐菑川国薛县人也，字季。少时为薛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馀，乃学春秋杂说。养后母孝谨。
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兼并战国，称呼曰天子，主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觉得锺虡，示不复用。元元百姓得免於战国，逢明天子，大家自发得重生。向使秦缓其科罚，薄赋敛，省繇役，贵仁义，贱权力，上笃厚，下智巧，变风易俗，化於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但是风而循其故俗，为智巧权力者进，笃厚忠信者退；法严政峻，阿谀者众，日闻其美，意广心轶。欲肆威外洋，乃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辟地进境，戍於北河，蜚刍輓粟以随厥后。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切越，越人遁逃。旷日耐久，粮食绝乏，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於胡，南挂於越，宿兵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馀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於道树，死者相望。及秦天子崩，天下大叛。陈胜、吴广举陈，武臣、张耳举赵，项梁举吴，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成胜载也。然皆非公侯以后，非长官之吏也。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棘矜，应时而皆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至于霸王，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绝祀者，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稳定之患也。
元光五年，有诏徵文学，菑川国复推上公孙弘。弘让谢国人曰：“臣已尝西报命，以不能罢归，愿更推举。”国人固推弘，弘至太常。太常令所徵儒士各对策，百馀人，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召入见，状貌甚丽，拜为博士。是时通西南夷道，置郡，巴蜀民苦之，诏使弘视之。还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上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