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季主者，楚人也。卜於长安东市。
“且夫卜筮者，埽除设坐，正其冠带，然后乃言事，此有礼也。言而鬼神或以飨，忠臣以事其上，孝子以养其亲，慈父以畜其子，此有德者也。而以义置数十百钱，病者或以愈，且死或以生，患或以免，事或以成，嫁子娶妇或以摄生：此之为德，岂直数十百钱哉！此夫老子所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今夫卜筮者利大而谢少，老子之云岂异於是乎？
司马季主捧腹大笑曰：“观大夫类有道术者，今何言之陋也，何辞之野也！今夫子所贤者何也？所高者谁也？今何故卑汙父老？”
“贤之行也，直道以正谏，三谏不听则退。其誉人也不望其报，恶人也不顾其怨，以便国度利众为务。故官非其任不处也，禄非其功不受也；见人不正，虽贵不敬也；见人有污，虽尊不下也；得不为喜，去不为恨；非其罪也，虽累辱而不愧也。
自古受命而王，王者之兴何尝不以卜筮决於天命哉！其於周尤甚，及秦可见。代王之入，任於卜者。太卜之起，由汉兴而有。
“述而不作，君子义也。今夫卜者，必法六合，象四时，顺於仁义，分策定卦，旋式正棋，然后言六合之短长，事之成败。昔先王之定国度，必先龟策日月，而后乃敢代；正光阴，乃后入家；产子必先占休咎，后乃有之。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越王句践放文王八卦以破敌国，霸天下。由是言之，卜筮有何负哉！
宋忠、贾谊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欣然噤口不能言。於是摄衣而起，再拜而辞。行洋洋也，出门仅能自上车，伏轼低头，卒不能出气。
司马季主曰：“公且安坐。公见夫被发孺子乎？日月照之则行，不照则止，问之日月疵瑕休咎，则不能理。由是观之，能知别贤与不肖者寡矣。
太史公曰：古者卜人以是不载者，多不见于篇。及至司马季主，余志而著之。
臣为郎时，与太卜待诏为郎者同署，言曰：“孝武帝时，集会占家问之，某日可取妇乎？五里手曰可，堪舆家曰不成，建除家曰不吉，丛辰家曰大凶，历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辩讼不决，以状闻。制曰：‘避诸死忌，以五行动主。’”人取於五行者也。
“盗贼发不能禁，夷貊不平不能摄，奸邪起不能塞，官秏乱不能治，四时反面不能调，岁穀不孰不能適。才贤不为，是不忠也；才不贤而讬官位，利上奉，妨贤者处，是窃位也；有人者进，有财者礼，是伪也。子独不见鸱枭之与凤皇翔乎？兰芷芎藭弃於广野，蒿萧成林，使君子退而不显众，公等是也。
“今公所谓贤者，皆可为羞矣。卑疵而前，孅趋而言；相引以势，相导以利；比周宾正，以求尊誉，以受公奉；事私利，枉主法，猎农夫；以官为威，以法为机，求利逆暴：譬无异於操白刃劫人者也。初试官时，倍力为巧诈，饰虚功执空文以誷上，用居上为右；试官不让贤陈功，见伪增实，以有为有，以少为多，以求便势尊位；食饮奔走，从姬歌儿，不顾於亲，犯法害民，虚公家：此夫为盗不操矛弧者也，攻而不消弦刃者也，欺父母未有罪而弑君未伐者也。何故为高贤才乎？
宋忠、贾谊瞿但是悟，猎缨正襟端坐，曰：“吾望先生之状，听先生之辞，小子窃观於世，何尝见也。今何居之卑，何行之汙？”
“故骐骥不能与罢驴为驷，而凤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