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勒住马头,停了下来,翻身上马,号令其他人众,都临时安息。
峰顶东南,一处合适观日出的地点。
发了一阵呆,他将身上脏臭的囚衣、囚裤尽脱了,埋在暗格之下,用废木板添补住。
俄然他觉悟过来:“现在我已摘了假脸皮,脱了囚衣,换成丫环装束。头上带着铜簪,脚上履着莲靴,腰间仗着松纹剑,任谁看了,都不成能将我,与那长着痦子、穷凶极恶的张大球联络起来,既如此,我还躲甚?”
越是往下想,他就越自责,情不自禁闪现起两个多月前,洛湘竹月下控告的画面来。
“黑麋帮、张大球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从而后,我不再以假面皮示人,我仍然是蜜斯身边的小丫环。”
此时东方出现鱼肚白,暗中的力量垂垂要被吞噬殆尽。
只是头发非常脏乱,多有固结成块处。等洗濯得顺滑了,好大一撮发丝,都被搓洗得脱落了下来。
一颗心砰砰直跳,手就要按到松纹剑上,随时筹办脱手跑路。
冬夜酷寒,他驱动内力抵抗,倒也并不甚冷冻。
“我此前还是过于刚愎自用了。乃至于,我的内心深处,也惊骇蜜斯拖我的后腿。但我现在思来想去,湘江遇险,是我不能切确察看才招致;黑麋峰受暗害,祸因我轻信于人。这些灾害,都是我自找的,哪曾有蜜斯半点事情?”
这里非常刚巧地没有一具尸身,夜无眠不消闻着尸臭,于此赏识了今晨的日出。
她的泪水晶莹剔透,一把心肠也明净纯洁。
但不管如何,洗完澡以后,那浑身清清爽爽的感受,都不是穿戴囚衣时能够对比的。
日出是真的壮观啊!地平线下,一道道光芒折射出,把暗中扯破,圆滚滚的红日侵着薄云,带出朝霞万道,天空像虎魄一样,纯洁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但愿有洛湘竹的伴随,哪怕她没有武功,光是站在那边,他就感受无穷沉寂。
他换上丫环衣服,将一应金饰之物佩带好,把两本书、四五十两银子,都揣在怀中,别着松纹剑在腰间。
周咸很有礼节地将他扶起,哈哈大笑,道:“谅解你周大哥只是个粗人,除了剑法招式的诗词,其他诗词都是一知半解的程度,就不免乱花了起来。”
“蓬!”
神采很快规复如常,只是让开些身子,站在路旁,把狭小的官道,都留予这队锦衣卫行走。
来人恰是周咸。
他用心游移了一下,才说出“岳不弃”三个字,还说错了一个字,为的就是让周咸觉得,他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夜无眠借着朝阳的光,往水中倒影里看去,一个斑斓动听的俏丫环,在水中泛动着,端倪如有情,笑容似含春。
想到洛湘竹,夜无眠心中一热。
夜无眠道:“无妨。周大哥,你一行人如此仓猝,是要向那里去?莫非,又是要去缉捕阿谁,额,岳,岳不弃?”
“哈哈,受不了我本身了。”
气温骤降,一种就要下雪的感受,缭绕在人的鼻尖。
却听得那人道:“恰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妹子,没想到你我,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夜无眠瞧见得是锦衣卫装束时,免不得心中一慌,差点就要找一处埋没的地点,藏了身形。
如此做,一是制止本身再被尸身臭味恶心到,二也是制止尸臭味感染了这身丫环衣服。
夜无眠不晓得此人要干甚么,先是一惊,忍不住往坏处想:“该不会是认出我来了罢?可我都已经如此改头换面了,如何还会被认出来?”
他明丽一笑,右手展开,是那张有着痦子的假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