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霍令仪从未想到有一日也会为这个男人点上这一炷往生香。
他看向霍令仪的眼神带着未曾讳饰的悲拗:“你就这么恨我?”
她的唇角微微扯了个弧度,显出几分讽刺的笑意,她把手重新收进手笼中,声音平平,面色无波:“柳大人,天快黑了,劳您让路,我们要走了。”
柳予安听到她的话终究还是变了神采…夫君?平生一世?
这道声音过分熟谙。
她想起阿谁男人昔日握着佛珠时的模样,那样的安闲淡定,仿佛这人间没有甚么是能够难倒他的。
“现在你是太子近臣,又任光禄大夫,今后出息必然似锦,而我不过是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霍令仪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微微半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恰好面庞半侧,暴露一副微拢的远山眉,倒似平增了几分忧愁:“何况我传闻太子成心把安平公主许予你。”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另有她的弟弟。
霍令仪却并未答复他的话,只是开口一句:“柳予安,你悔怨吗?”
现在他死了…
知客僧立在佛堂门前止了步:“李夫人,到了…”
和尚晓得她的性子便也未再说话,只是低垂着一双端倪引着人朝佛堂走去…大觉寺是皇家寺院,补葺的恢弘大气,常日只供皇家利用。一个月前,当朝首辅李怀瑾在外公干的时候被流匪所伤暴毙身亡,连具尸首也未曾留下,只能建一座衣冠冢。
念及少光阴景,柳予安的面上止不住也溢开了一道笑。
救一个已难,若再把霍令仪带上来,自是难上加难。
她的声音很轻,被这山间风一吹,没一会便消逝了。
霍令仪生硬了背脊,就连两个丫环都白了回神采。三人一道昂首往前看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个清俊郎君,他穿戴一身月红色锦缎长袍,外罩一身水貂大氅,撑伞而立于这六合之间,端倪温润,一如昔日。
马车外头的北风声还是很响。
她合起了双目,圆润的指腹掐在那佛珠上头,口中是喃喃念着一曲往生经,阵阵佛音从喉间溢出,分散在这佛堂四周…一世伉俪,她甚么都不能送他,唯有这一曲往生经,愿他来世长命百岁,承平无忧。
霍令仪望着那三个字,倒是足足过了好一会才走上前,她未曾说话,只是低垂着端倪从一旁的香夹中取过三支香,点上火,跟着是插在那香炉当中…这个行动这些年她已做过很多回,早已不陌生了。
霍令仪的端倪倒是未曾有甚么窜改…
“无妨。”
霍令仪看着他红了的半边脸颊,几不成闻的嗤笑一声…
她都曾为他们点上一炷香。
他晓得霍令仪的习性,朝人合十一礼,跟着便先退下了。
柳予安看着她的神采,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和缓了脾气。
身后的柳予安不知何时已回过神,此时便紧紧握着霍令仪的胳膊。他看着霍令仪折起的眉心,声音还是清隽,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这一巴掌我不与你计算,但是晏晏,本日不管如何你都得随我走。”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轻笑:“山下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霍令仪红唇微启,密切唤他。
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霍令仪往下坠去…六合苍茫,没一会工夫便瞧不见她的身影了。他念及昔日风景,想起阿谁明艳的少女,阿谁跟在他身后密切唤他“信芳”的少女。
霍令仪的面上还是带着笑,眼中却闪过一道可惜,她是真想拉着柳予安一道死的,只是现在看来是不成能了…她看着柳予安,口中是跟着一句:“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我只会想着如何才气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