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已是银河满天的时候了。
常青山记得那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就连端倪也没有一丝窜改…可他只要想起那人朝他看来的眼神,却还是觉着有一股渗人的凉意袭满满身。
常青山是辨了一会才朝一处看去,待瞧见一片玄色衣角忙又垂下了端倪,他朝人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部属亲身送人出了城。”
而屋中抱膝而坐的霍令仪也终究抬起了一双潋滟桃花目,她半侧着身子往窗外看去,银河似罗盘,打在她明艳的面庞上平增了多少清冷之色…她是午间醒来的,本来觉得是坠入山崖未死。
霍令仪一向未曾说话,她低垂着端倪,双手紧紧交握着…这些话,她并不是头一回听。她觉得经了光阴的沉淀,经了世事的沧桑,她已不会再像上回听时那样肉痛了,只是比及真正如许再经历一回,她却还是疼得喘不过来。
常青山许是刚参虎帐出来此时身上还穿戴一身盔甲,手上抱着头盔,步子走得很急,大刀阔斧的却再无昔日英姿风采。
“是啊…”霍令仪的声音有些缥缈,她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像是在望着燕京的方向,口中跟着呢喃一句:“是该归去了。”
这一声感喟袒护了先前统统的声音,外头也终究跟着温馨了下来。
霍令仪想到这,一双端倪微微低垂了几分,刚好讳饰了那微红的眼眶,只是眼角挂着的那一粒泪珠却在这月色的辉映下更加显得晶莹灿烂。
霍令仪却并未接话,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父王他…”
…
霍令仪伸展了胳膊任由人穿戴着,等接过杜若奉来的帕子拭了回脸,口中才跟着问了一句:“常将军何时过来?”常将军是父王的部下,也是他的亲信。
霍令仪看着红玉手中捧着的匕首,匕首早已被烽火烧得瞧不出本来是个甚么模样了,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父王长年戴于身侧的匕首,她曾向父王讨要过无数次,只是父王怕匕首锋利总不肯给她…倒是未曾想到光阴翩跹,这匕首还是到了她的手中。
她伸手接了过来,指腹滑过刀柄,这儿本来该有一颗红宝石,现在却只留下了一块浮泛。
霍令仪甚么话都未说,只是紧紧握动手中的匕首。
霍令仪的红唇悄悄颤栗起来,带着强忍按捺的伤怀,口中跟着呢喃一句:“父王…”
说话的是红玉,带着几分担忧与孔殷:“自打郡主今儿个醒来后便有些不对劲,莫不是来时淋了雨病着了?不可,我得去请大夫给郡主看看。”
待过了好久,她才重新开了口:“多谢常叔叔亲身跑这一趟。”
屋中喧闹,无人说话。
“现在边疆无主将,您说这天是不是也该变了。”
似是终究撑不住了。
常府。
杜若闻言忙恭声回道:“昨儿个夜里已让人递了信畴昔,估摸着早间便会过来。”
“不过――”男人的眉毛微微挑了几分,口中是又跟着一句:“这个小丫头,现在倒真是越来越风趣了。”
常青山回府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未曾回正房,反倒是径直去了书房。现在夜色已起,书房当中却并未点灯,他方才排闼走了出来,屋中便传来一道懒惰的男声:“人走了?”
“嗯…”男人的声音有些降落,辨不出甚么喜怒,也没有甚么波澜…待过了好久,才又开口问道:“阿谁丫头可曾问了甚么?”
常青山闻言是摇了点头:“部属与王爷熟谙几十载,现在王爷逢此大难…”他后话未说全,只是另辟一话说道:“世子年幼,现在王府高低还要靠郡主归去主持大局,万望郡主保重身材,切莫过分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