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里,陈太初单独占了一张桌,看到他们一行人来了,立时展颜一笑站了起来。全部茶铺都熠熠生辉起来,一旁的几位娘子眸子子都转不动了。九娘探探头,见确切只要他一个,不见那赵六郎,心底不由得悄悄欢畅,朝太初福了一福,脆生生喊了声陈表哥安好。
苏昉替九娘选了一只小乌龟,不等孟彦弼发话,就递给鲁老伯一百文钱:“算在一起便是,阿团它多亏老伯顾问了。我下个月十五有假,再来看它。”不待鲁老伯推让,苏昉将铜钱塞入他手中,笑着拍拍那阿团的龟壳,就要和孟彦弼一行人告别。
九娘,我欠你一条命。
鲁老伯看看她,再看看她身边跟着的两个身穿短衫绑腿的粗汉,摇了点头淡然说:“不是。”顺手朝水里的阿团丢了几颗丸子。
九娘牵了他的衣角,殷切地昂首问孟彦弼:“二哥!我们请苏家哥哥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要感谢他送给我这只小乌龟,请他吃蜜煎。慈姑说,佛殿边上的我家道院霸道人蜜煎最好吃了。我带了很多钱的!”
陈太初面露惭意,很有些自责。九娘却问:“被先生骂几句又有甚么好回嘴的?另有他说甚么了?能把先生都气着?”前者毫不希奇,后者却实在让人猎奇,陈太初口中的程老夫子应当就是程仪垂白叟,虽有些呆板,却也算当世名儒,甚么话能气得他涵养全失,去找官家告状?
九娘垂了小脑袋,一颗颗地把龟食丸子朝水里丢,声音闷闷的:“真讨厌,哄人最讨厌了。”
张子厚轻笑:“苏兄说的是,只可惜子厚无胆量学苏兄当年,不吝自污其身,以监狱之苦搏得中书舍人一职,才白白蹉跎了七年。”
陈太初哈腰拍拍九娘:“九妹选好哪一只,我们买了带着走罢。到内里去玩,有好多时果、腊脯、蜜煎呢。”
苏瞻苏师兄,当年你我有过商定,谁娶了九娘,倘若孤负了她,就去十八层天国走上一走。你既不肯去,我便送你一程。
陈太初摇点头:“说来还都怪我惹了这事。不知谁嘴快,把他在文思院替我做那些黄胖的事情,去和程——老夫子说了,程老夫子昨日斥责他玩物丧志持续缺了两天的课,说话有些刺耳。六郎就回了几句嘴,把老夫子气坏了。”
苏昉轻笑了一声:“不会的,你还小,还不明白,总有一天你巴不得那人能每天骗你一回。”
张子厚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后,忽地开口:“苏兄这几年算无遗策,若当年也能如此,九娘也不至于抱恨而结束。”
苏瞻若无其事道:“今上求才不拘一格,我兄弟二人若能同在京同事,必当感念圣恩,鞠躬尽瘁。如子厚所言,官家要臣子去那里,臣子天然就去那里。”
苏瞻侧过身来,凝睇着这个故交。大抵因为过分熟谙,这几年他并没有好都雅过张子厚。他身量不高,仍然面孔俊美,只是眉间模糊的川字纹,和两道法律纹,显得他有些阴鸷。
陈太初喊茶伴计来结了帐。两个高挑超卓的少年郎,一左一右牵了小九娘,带着世人往大三门上去了。
张子厚胸腔一阵荡漾,他垂下眼嘲笑道:“是,苏师兄。只是现在瓦子里都有言:人生四大喜,乃升官、发财、死荆布之妻,另娶如花美眷。这一人独占四喜,东都城皆以苏师兄为例。子厚一时不免感慨故交,失色讲错,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