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却微侧过甚看苏昉,笑嘻嘻地说:“感谢大郎,我在家一日只能吃两餐饭,每天都饿得很。这杏酪我真的能吃?”她可没扯谎,林氏三番五次跟孟三郎和程氏说她太胖,怕将来嫁不出去,年后确切只给她吃两餐饭。
九娘眼睛一瞪:“你如何晓得?”
九娘接过碗,心中又酸又涩,正要开口,却瞥见慈姑仓促从佛像边上转了出来:“小娘子!”
九娘依依不舍地将小碗递给他:“这是那里来的杏酪?真都雅。”因刚掉了门牙不久,杏酪漏风变成了杏闹。
转刹时,苏家高低世人都已拜别。
苏昉将碗复又恭恭敬敬放上供案,转头来看看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轻叹了口气道:“你在孟家排行第几?怎地这么无礼不叫表哥?”
苏昉看着小人儿规端方矩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牌位前行了膜拜大礼。想起之前娘有好几次生辰都会给孟家的一名小娘子随一份生辰礼,却本来是她。这么小的人儿也晓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眼中一涩,抬起手取下那只哥窑八方碗递给九娘:“本来是你,你周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仿佛没现在这么胖。既然饿了,你拿去吃吧。”
慈姑跟着九娘越走越快,不由得奇道:“小娘子慢些,你这是要去那里?”
九娘哭笑不得,只挪动小短腿跨过门槛:“嗯,不偷吃,你去吧。”
一晃眼,本来已经去了近三年。
“你们这是在做甚么?”王璎甜美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
程氏低头看看正盯着杏酪的九娘,心中万马奔腾,最后只叹了口气:“你啊。好了,走吧,上了车再吃。慈姑,你帮九娘拿着,转头这碗替她收好了,别叫林氏拿去贡献姨奶奶或是给十一郎糟蹋了。”
九娘上前几步,踮起脚尖,取下碗来,定睛一看,眼眶顿时红了。这是她宿世常用的紫口铁足冰裂纹哥窑八方碗,两寸许大的小碗,内里装了一碗杏酪,光彩淡淡,近乎透明,能看得清碗内的精密百圾碎纹,上面装点了十几朵糖渍过的金桂。
慈姑迷惑道:“你——你是不是饿得狠了?不如我去找个沙弥要些个点心?那边面是你舅母荣国夫人的供品,可不能偷吃!”
殿中人顿时寂静无声,这——这算甚么??
程氏一把揪过九娘,却听苏瞻淡淡地开口:“那碗杏酪给她留着吃吧。”他顿了一顿又道:“那碗,也留着就是。她倒和阿玞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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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却已在大殿的后门停了下来:“慈姑,我出来一会,你在这个院子里捡几块都雅一点的石头。如果连翘来唤,你就来大殿找我。”
九娘哭笑不得。苏昉站起家:“你如何一小我偷偷溜出去?身边都没个女使?万一碰到拐子如何办?”
倒是苏瞻一行人都过来了。
大殿内烛火尚在,空无一人。
程氏伸出去的手便转了方向,往九娘的包包头上轻抚了一下:“表哥说的是,是有缘。”
孟府一世人也接踵分开大殿,九娘落在最后,转头看看那大殿上,几个和尚正在打扫。余烟袅袅,余香淡淡。
九娘四周张望,不见苏昉的踪迹。她内心难过,看向那牌位前,却见供案上多了一个小碗。
苏昉对苏瞻行了一礼:“爹爹,这小九娘便是孟家那位和母亲生辰一样的小娘子,我看她实在饿得狠,又和母亲有缘,便将敬献的杏酪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