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过后,唐辎本想在家歇一两天,却被李龄找上门来,邀他出去喝酒。
适逢万寿节,国朝以来的端方,万寿节前夕各地官员不但要安排为圣上祝寿,与民同乐,还要抽出一日行斋戒礼,唐辎因为斋戒中的一件小事被董知府峻厉地告诫了一番,且声言要参他一本――董知府当着泉州府上高低下的官员的面开骂,唐辎直面其峰,当着世人的面却只能唾面自干,此中愁闷可想而知。
“咦?这不是杨庆姑吗?”
走了没多远,车俄然停了,前头带路的随扈小跑着过来回话,“前头知府老爷家的仪仗来了。”
李龄神采凌厉,扭头问道,“谁认得他?”
周嬷嬷叫她把承担翻开,童嬷嬷游移道,“怕凉了……”
本来在知府肩舆前后开道的、举牌的,另有保护们,都围了上来,不过他们害怕李龄和唐辎的身份,到底不敢伸手。
几拳下去,那杨庆姑总算醒了些,他只感觉面前人影幢幢,尖着嗓子骂道,“是谁?快放开我!晓得我是谁么?好大的狗胆!”
时下文人用的撒扇以高雅为上,或绘山川或题墨宝,良家女子则用团扇,只要娼妓和伶人才会用那种富丽的描金撒扇。
孙承嗣接过礼单放在一旁,微微一笑,“她一个小女人恁的多礼。”又叮咛人道,“去叫桌席面来,再去看看你们程爷在不在,来客了,叫他过来一起吃酒。”
童嬷嬷一看是周嬷嬷,内心先道了声“流年倒霉”,堆起笑容见礼,“周嬷嬷。”
看门的婆子拿出簸箕来把地上的烧饼撮了,用个口袋装起。
王勤忙客气推让,道了几声不敢,“小的是甚么人,哪配和二爷一桌吃酒?”他客气了几句,到底不敢惹了孙承嗣不快,顺势应下了。
看门的婆子一贯和童嬷嬷交好,她刚才躲在一边,这会儿才敢出来,见周嬷嬷她们去得远了,大着胆量朝着周嬷嬷的去处无声地呸了一声,转过来见童嬷嬷捡起了承担皮,就道,“真是不利,如何恰好就赶上了她们。”
“哈!”李龄一拳捣在了那杨庆姑的脸上,紧接着又是好几拳,骂道,“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也配让老爷我给你施礼!”
车轮轧在石板路上,车厢里静悄悄的。
他家一个随扈站了出来,“这是本城驰名的旦角儿杨庆姑,杨家班的,请他唱一出戏少说也要三十两银子!”
童嬷嬷只好解开了承担,托着给周嬷嬷看,周嬷嬷见果然只是些烧饼,哼了一声,“我们虽是服侍主子的,可主子还小,你内心莫非没谱?这外头的东西也是能给主子吃的?还不扔了!”
门房上的人也不清楚,“此人没来过,说是为了前两天的事来给您伸谢的,带了一车的礼,穿得也挺面子。”
李龄仗着几分酒意,躬身行了礼,便拿扇子扒开那管事,上去敲敲轿门,“董大人?董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管事一脑门子的盗汗,从速拦住了李龄的手,“大人,我们老爷……”
那管事眼看着对方的车驾走远了,急得直顿脚,“归去!归去!回府奉告老爷去!”
李龄发过了火,嗓子渴得冒烟,灌了几杯凉水,又拿湿帕子揉了揉脸,靠着车壁打了几个哈欠,复苏了。
孙承嗣折节下交,王勤也故意阿谀,程孟星更是个酒桌豪客,几人推杯换盏,说话垂垂投机,孙承嗣晓得了王勤现在管着唐家二女人的绒线铺,买卖不错,也没暴露异色,王勤便想着“这倒不是个陈腐的”,以后两人都默契地再没提起送礼的由头,毕竟女子的闺誉为重,王勤见他这般,心中更加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