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来,固然朝堂风云起伏,但杨家的内宅却很安闲,七娘子也可贵地过了过舒心的日子。
世人热热烈闹地吃过了一顿夜点,也就各自安息,第二日一早,敏哥就安设了三四驾洁净可喜的清油车,将世人一道装了,向北平去了――箱笼倒是早就上路由亲信的管家看着,进城到宅子里安设,达哥、弘哥两兄弟就是在城内预备策应。
二老爷这几年也肥胖了很多,看装束,活脱脱一个不修面貌的落魄翰林,精力倒是更加健旺,和大老爷久别相逢,两人都是感慨很多,已是对坐着品过了几杯清茶。大太太在一边陪坐,笑着将敏哥――三兄弟里,也就是他陪着二老爷过通州接人――叫到身边坐了,一长一短地问他家常的琐事,若不是七娘子深知就里,恐怕亦要被面前的嫡亲图打动。
杨家人丁又多,固然大太太干脆把姨娘们都留在江南,但带上京的仆人就已经上百,这还都是精简了又精简,如何在三进的院子里安排下这么多人,已是愁白了大太太好几根头发,更别提另有山一样高的箱笼……光是清算产业,都耗掉了将将全部月。
大太太眉头跳了几跳,反而安静了下来,望向七娘子,略带催促地使了个眼色。
她晓得这就是本身的新家了。
这一场硬仗就打了三个月,皇宗子终究因为粮草出事败北被擒,接着就是一场骇人听闻的大洗濯,朝廷高低和皇宗子有过联络的官员不是杀就是关,到现在都另有上百个在诏狱里展转,皇宗子胡乱攀咬,甚么许家、桂家、杨家、秦家都被指认,气得皇上数次吐血,一向乱到了昭明二十五年三月,皇上赐死皇宗子为止,这场乱象仿佛才算是有了扫尾的意义。
这话固然是客气,但也有几分出自肺腑的意义,大老爷就跟着叹了口气。“也都是见步行步……”
“看来你爹此人越老,是越有些沉不住气了。”大太太笑吟吟的,脸上也看不出是怒是喜。
或者是因为有了如许的默契,大太太就很没有清算这套屋子的心机,先头下人们已经油过了四壁,看着有些新房的模样,她也就不再挑三拣四,只是才吃过饭,就拉了七娘子去看都城堪舆图,要在四九城里选一处宅院出来。
“来岁改元,皇上是必定要在人事上再有些行动的。”待客院开上了夜点,二老爷和大老爷碰了几杯,就翻开了话匣子,“不瞒大哥,弟弟这个翰林已经当了十多年了,也实在有些当腻味了……”
都城寸土寸金,秦帝师以帝师之尊,一辈子就住在小时雍坊一间三进的小宅子里,两儿三女都安设在东西厢,比杨家的丫头住得还逼仄,待到出来自主,都是变本加厉地爱大屋。大太太本待在都城东北物色一套带花圃的大院子,却不想皇上殊恩,竟在皇城根脚下给赏了一套屋子,说来和秦家也就隔了两个胡同口,只是处所就没那么大了,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还不带东西跨院,就好似江南的总督府掐掉百芳园,只留不幸的三进正院。
抬开端,就见得这位中年贵妇,一脸的似笑非笑,将手中的拜帖递了过来。
大太太一起絮干脆叨,“这是宣武门里街,李阁老胡同――前朝的李东阳就住在这条胡同里,再拐过弯就到了……”
不想这谎言传到了都城,已有两三个月没有上朝的皇上第二日就加开朝会,生龙活虎地呈现在群臣面前,谎言天然不攻自破,鲁王干脆不管不顾强攻都城,若非皇上临危急命牛德宝将军从宣德回兵来援,又以平国公父子带领禁军保护京畿,都城几近要被鲁王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