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年先生，半下午他就进了正院，和大太太关上门来发言。
大老爷早已堕入了深思。
多年前在余容苑里的那一瞥，九姨娘的那番话，黄绣娘的歉意与愁绪，六娘子在铜观音寺里对她的那番辨白，两个小女人肩并肩望着星空……
她又挺直了脊背，取脱手绢，一点点地揩掉了眼角的泪珠。
能获得立夏和上元两个下属的奖饰，就是乞巧的本领了。
又对着春波中动乱的倒影，摸索着暴露了一丝高兴的浅笑。
七娘子也慎重地深吸了一口气。
在和暖的东风里，又是一行眼泪，缓缓地趴下了她白净的脸颊。
大老爷猛地一拍炕桌，罕见地暴露了怒意，“东宫也实在欺人太过了！”
百雨金、聚八仙……她顺着万花溪，近了万花流落，在这一池才露了尖尖角的荷叶跟前站了站，终究渐渐地，把她一向挺得直直的，如一杆新竹的肩膀，在这僻无火食的池畔，渐渐地松了下来。
大老爷一时却没有说话，只是捻着髯毛，沉思地应了一声轻哼。
倒是六娘子也安温馨静的，没来问个究竟，让她不由很佩服六娘子的淡泊：她也能沉得住气，但一定如六娘子如许，完整随遇而安。
“也就是上了几柱香，”她轻描淡写，“不过，在寺里倒是见了位风趣的朋友，和他说了说话，小七的心机，这才算是定下来了。”
也不接七娘子赏的坐，就站着传话，“太太说，请七娘子到堂屋说话，还请您把权夫人赏的那一对羊脂玉的镯子带上……”
“至于入宫为太子嫔，父亲也已经掰开揉碎，阐发得很明白，小七固然甚么都不差，却也甚么都不太超卓，要在后宫中出人头地，实在是难于登天。更别说表里相同本是大忌，父亲您对封家婚事的考虑，怕是也瞒不过东宫，如果将来表哥不提携我，是表哥忘恩，可表哥要提携我，传到东宫耳朵里，就不免有瓜田李下的怀疑……”
半晌才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很快又沉着下来，堕入了严峻的思虑中，面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半日都没有出声。
七娘子这才回过神来，忙敏捷地为大老爷穿了鞋，又轻手重脚地把被褥叠好了，抬出小炕桌，出屋将热茶给大老爷端到了炕头。
上元面色一肃，给七娘子梳过甚就出了屋子，立夏倒是很欣喜，“上元这丫头我看着就稳妥，女人也该垂垂地放些事给她做了。”
看来，权家的这一招，也把杨家的上层给闹含混了。
七娘子一下回过神来，才发觉双颊冰冷，眼泪已是流了一腮。
大老爷双眉上轩，炯炯地盯住了七娘子，沉默地等着她的下文。
“以子绣表哥与那一名的干系，恐怕他的老婆处境就相称难堪了。就算小七能不在乎，另一名，也一定不会在乎……”七娘子平静自如，“东宫的脾气如何，父亲和小七都不清楚――毕竟多年来在江南居住，对京中风景，老是不那么熟谙。但子绣表哥，却非常明白……想来父亲已经明白小七的意义了。”
又微露羞怯，“那小七先谢过爹了……”
这毕竟是礼教的天下，大老爷能够听任七娘子与封锦暗中安排相见，但却不得不装这个胡涂。
大老爷沉吟了好久，才淡淡隧道，“就说婚事，还要和太太筹议，一时半会也不晓得如何回话，请诸总兵等等。还是先问问凤佳的事！最要紧是问问凤才子如何样，受的伤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