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抄起案上的帐本,重重地摔门而去,充耳不闻屋中女人哀怨的挽留。
郝有财看着帐本,一边翻,一边眉飞色舞起来,不晓得的,还觉得他在看甚么出色万分的话本。翻完最后一页,他又非常妥当地把帐本每一页上的皱褶缕了又缕,最后才心对劲足地合上帐本,迟缓地站起家来。
如此一来,民怨更甚。
“老爷,还不来寝息吗——”一个娇媚的女声从郝有财身后的罗帐中传来,话音未落,一根藕般乌黑的手臂从帐中探出,涂着艳红丹蔻的手指悄悄在薄纱上轻抚着,带着说不尽的表表示味。
郝有财重重一哼:“一帮刁民,懂个屁!老爷我的钱,但是要献给佛爷的,哪有工夫漏给这些小虾米打水漂玩。”
“这帐本上记得可都是老爷我的身家性命,没了这些,老爷拿甚么养你?”
贾无欺故意会会这个矗立独行的独步寻花,却未曾想过会是以如许的景象和对方有了联络。他的目光落在赏格金额上,正策画着要不要先凭着那副面皮把赏金领了再说,就听围观的百姓群情纷繁道——
如此几次数次,贾无欺满面无聊地翻开了最后一把铜锁。
贾无欺听完此事的后果结果后,眸子一转,心中有了一番计算。
身为江湖人,呈现在官府的赏格书记上本不是甚么希奇事。见过无数古怪之事的贾无欺,现在却被一张小小的书记绊住了脚步。
“要我说,这多行不义必自毙,聚宝钱庄若早些时候把这钱拿出来,说不定就不会有此等事产生了。”
女人嗤笑一声:“养?老爷你可别嫌我多嘴,今儿个去红粉斋选胭脂,人老板都说这聚宝钱庄怕快是不可了吧,不然如何连施粥的钱都拿不出来……”
郝有财闻言,面色一变,肝火冲冲道:“你这话是甚么意义?芊芊毕竟是我的女儿,现在她出了这类事,我不帮她,还能有谁帮她?现在这世道,谁不是见钱眼开,若不出高价,谁会主动去帮不相干的人?”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一时候有些喘不上气来,粗喘了几声,才冷冷道,“你若感觉不舒畅,也不必在庄中待着了,眼不见心不烦,你说呢?”
这房内黑乎乎的一片,只要郝有财手中的灯烛闪着一点微光。跟着他的走动,贾无欺垂垂看清了屋内的安插——空荡荡的一间房,除了正中一个大铁箱,甚么都没有。大铁箱一共三层,零零总总挂了不下十把锁,郝有财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串,挨个解锁,终究才将铁箱的最基层翻开。他拉出抽屉,将帐本放入,又仔细心细地把大大小小的锁重新挂上,这才拍了鼓掌上的灰尘,吹灭灯烛,分开了房间。
此人生得面孔清秀,双目幽深。他嘴唇薄削,微须掩口,嘴角上侧有一颗美人痣,让他笑起来显得分外多情。面对毫不客气的进犯,他也不慌不忙,略一闪身,就避了开去。
谨慎翼翼地移开几片砖瓦,贾无欺向屋中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明白瘦子正坐在案前,舔了舔手指后,满面笑容地一页页翻着帐本。
一个黑影如同攀树的灵猴普通,顺着聚宝钱庄的外墙往上窜,几个起落以后,悄无声气地落在了高高的屋脊上。贾无欺屏住呼吸,伏低了身子,缓慢地掠过几幢没有灯光的屋子,最后终究在一间灯火透明的屋子上愣住了脚步。
莫非除了他以外,另有人夜探钱庄?
因为那张脸,真逼真切就是他呈现在震远镖局中时的模样。
同为一城血脉,很多人家虽并不余裕,但只要不足粮,都拿出来布施多日来颗粒未进的哀鸿。可恰好就是这郝有财一家,不但不捐粮,还紧闭大门,任谁去敲也不该答。有人偷偷去他家后院门口等着,发明就在无数百姓食不充饥的时候,他家的泔水桶里却充满了大鱼大肉,有的菜乃至一口未动就直接进了泔水桶。很多饥民传闻以后,带着嗷嗷待哺的季子跪在聚宝钱庄外,不断要求郝有财赏一口粥吃,可郝有财不但不睬,还叮咛几个五大三粗的仆人拿着棍棒出来,骂骂咧咧地摈除着哀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