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奉告你少抽点儿那东西,对你身子不好。”
“藩镇?”破军呵呵呵地笑起来,笑声中尽是不屑的意味,“我当初做的是祖皇爷的官,祖皇爷驾崩,我这官也就做到头了。只不过,我念着祖皇爷的诸般好处,志愿替他家戍守南洋罢了,又未曾拿得朝廷一文钱的好处。他燕王倒是个藩镇,吃朝廷,喝朝廷,临事反咬一口,本身倒做了天子。我不认他做甚么天子,我只认他是北境燕王,这南洋我也是靖王,大师平起平坐都是王,谁又该听谁的?”
郑提督历经祖皇爷、先帝和燕王三朝,前后支撑后两任天子即位,破军说他是三朝元老,天然有讽刺之意。
郑提督见破军竟然要找王参军说话,也不回过身来,对王参将喊道:“你好生回想,莫要胡说。”
“哪怕你再手刃一回先皇,也不是能在酒里下毒的人。”破军回了郑提督一句,然后又举起酒壶,将酒壶底剩下的几滴都喝干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将酒壶放下,迎着夕照伸展开双臂,“喝下这酒,浑身高低都变得暖了。你还记得我爱喝他家的老酒?也不知酒坊的老杨现在如何了。”
宝船上的明军海军将兵们面面相觑,都但愿他们的长官能给出恰如其分的指令,但是军官们也一样的彷徨不知所措。有一名将官下认识将手伸向腰间的火铳,被王参将恶狠狠的瞪视禁止了。
本来,当初郑提督和破军初度上阵时,王参将已是跟着二人的小队官,厥后被郑提督一起汲引,这才做到参将之职。他正在呵叱那些看热烈的兵士,不料破军和郑提督俄然发问,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张口结舌难堪非常,蜜蜡串在手里被他揉搓了好几圈,才陪着笑答道:“当初郑公盔甲光鲜、军心鼓励,王公也是神勇非常、手刃敌酋,两位都是极好的。”
破军见争论不下,就回身朝着几十尺外弹压跃跃欲试的兵士们的王参将喊道:“老王,你年事大,来做个见证。当年我们二人第一次出战剿倭,究竟是你们郑提督穿戴招摇招来的倭寇,还是我鲁莽争功打草惊蛇?”
“这东西叫烟叶,我初时吸了也如你这般不利落。日子久了,倒是感觉飘飘然,舒畅得紧了。”破军接过烟袋锅,又吸起来,“海上湿气大,吸一吸,感觉满身从里到外都和缓。”
“病逝?不是你杀的吗?”破军打断郑提督的话,凑到他耳边,手比成手刀悄悄在他手腕上一斩,笑着说道,“快刀斩乱麻,洁净利落。”
判官郎君心领神会,刚要分开,破军看到远处建文地点的锦衣卫海船正在海水里打着转,仿佛成心想跟上大明海军,就又叫住他说道:“另有那艘船给我带归去,多派些船只看着,不要让他趁机跑了。”
“别傻了。”苦笑在破军脸上一闪而过,他也看到了郑提督的鬓角几近都白了,头上也颇白了几缕,在朝中殚精竭虑、勾心斗角的日子想必不那么好过,“你才是,这春秋,胳膊腿都不近年青人,今晚别熬夜了。”
“恰是,你我只带了兵士百人,倭寇数倍于我。本来我想夜袭,你倒好,不听将令,提着刀杀出去。还好我带兵赶上,苦战了三个时候才得胜。”
这天夜里,蓬莱雾气昭昭,灯光彻夜未熄,源源不竭的战船队满载着大炮和兵士从远洋驶来,进入蓬莱的港口。远远看去,海面上星光点点,仿佛成群萤火虫在集合归巢。
“不给。”破军双臂抱肩,弓着腰,对郑提督的发起矢口否定。
朝霞将天空中鱼鳞状的云都映成红色,太阳也变得不像白日那般刺眼到令人难以直视。坐在船头的郑提督和破军,脸上、身上都被投射了一抹红,仿佛抹去了两军的边界,也抹去了那些驰驱外洋的光阴。破军手中的黄铜烟袋锅里一闪一闪燃烧着烟叶,他一脸享用,仿佛袅袅升起的红色烟雾将他带入了瑶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