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言这才放了心。只是瞧见天子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滑头之色,还是无法的点头。
先前还正庄严等待的一众宫妃,却一个个的跪倒在地,红了眼眶,竟是要落泪的模样。
他说:“你竟还活着。”
天子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道:“既如此,朕便如你所愿。”
这话说得,委实是不明不白,除了天子和郗泽外,其他三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个眼内里除了迷惑还是迷惑。
只不过她这身子,实在是转动不得,遂万事也就靠姮皇贵妃来办理了。
兰轩叩首到底,“朝歌的事儿,原是我思虑不敷全面,如此行事,实在是有损皇家严肃。二哥前次南下寻我,已经同我说的非常清楚了。臣弟生来恶劣,做个承平闲散王爷,为皇兄干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已经是这辈子的造化了。畴前是臣弟不懂事儿,贪慕虚华,让老祖宗和皇兄难堪了。现在臣弟已经痛改前非,洗心革面,情愿惟皇兄马首是瞻,为皇兄鞍前马后,肝脑涂地。而雁卿,是臣弟这些年一向放不下的纠葛,现在得知她还活着,不管如何,臣弟是要同雁卿再续前缘的,还望皇兄成全。”
蘅言却道:“为何是纪大人?”
那目光轻飘飘的,似是没有一分一毫的重量,超出郗泽,超出那道青砖墙,最后溶在橙色的落日晚照中。
赐婚
蘅言只笑不答。
郗泽敛襟下拜,“如此,才不愧为我郗家所臣服的夏侯家主。”
谅解不谅解,自有人替她作答。
“郗泽!”天子霍然起家,哑声呵叱道:“别忘了郗家的祖训。”
不止是天子了,就连纪尧风这类与此事完整无关的人,都刹然之间变了神采。
比及世人见礼如仪,统统都安稳下来,郗泽才近前朝蘅言施礼大拜:“先前是郗某之过,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天子取动手腕上的佛珠串子,在手里把玩,怒其不争的冷眼撇着兰轩,“朕还觉得颠末萧朝歌那事儿,你改过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么胡涂!”
蘅言微微蹙眉,刚想拒了,一时又忍住,朝那小黄门道:“你去回了皇贵妃主子,就说我正在清算,让她在内里候着,一会儿我同她一块儿去华清门。”
他伸手虚扶起兰轩,叮咛道:“你马上返回凤台行宫,就说宫中有事儿,朕先行回宫。着外务府备置赏赉物什,你按礼数赏赐给他们。”
可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蘅言踌躇了会儿,还是美意提点道:“万岁爷安然回宫是丧事儿,如何诸位主子小主的,倒仿佛是在驱逐梓宫一样?”
天子下了龙辇,几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再不肯松开。
万岁爷畴前也不是没离过宫,畴前回宫倒也没这么哭过,今儿这么一闹,倒像是诚恳的似的。一个个便拿帕子揩了泪,恭恭敬敬的候着了。
秦姮妩并不晓得只御驾回銮而宝亲王留在凤台行宫的事儿,她一心念着兰轩,定是会找机遇扣问华雁卿的事儿。要蘅言同去,不过是为了避开万岁爷,好同兰轩背后里说些话罢了。
却见他眉眼间笑意温暖,语气也极其平平:“这是郗泽的志愿。”
“郗家祖训,便是若夏侯家有所谋,郗家定倾尽统统为之谋——可,万岁爷,是否忘了,郗家的祖训另有一道,凡是夏侯家所求女子,郗家人决不答应与之有一丝一毫的连累。现在便是夏侯夫人有难,郗某自当阔别之。”他浅含笑,仿佛是不筹算再管。
她说:“你终究舍得来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