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荒地,到处是破砖烂瓦与枯草,在瓦砾之间,有很多很多小的坟头。在四五个小坟头当中,有个浅浅的土坑,在等候着小崔。很快的,棺材入了坑。李四爷抓了把黄土,撒在棺材上:“小崔,好好的睡吧!”
“你看着她!”李四爷号令着四大妈。“马老太太,孙七,长顺,都上这儿来!”他把他们领到了马老太太的屋中。
“那,我可就说不上来了!尸身由天桥拖到这儿来,上边并没号令教我们看着。我们的巡官但是派我们在这儿站岗,怕尸首教野狗叼了走。我们都是中国人哪!好吗,人教他们给砍了,再不留个尸身,成甚么话呢?说到人头,就另是一回事了。头在五牌坊上挂着,谁敢去动呢?日本人的情意大抵是只要我们的头,而不要身子。我看哪,老迈爷,你先收了尸身吧;人头……真他妈的,这是甚么天下!”
“都拿来。”
孙七加快了脚步,跑到牌坊底下,用力眯着眼,他看清了,朝北的阿谁是小崔。小崔的扁倭瓜脸上没有任何神采,闭着双目,张着点嘴,两腮深陷,像是作着梦似的,在半空中悬着;脖子下,只要缩紧了的一些黑皮。再往下看,孙七只看到了本身的影子,与朱红的牌坊柱子。他抱住了牌坊最外边的那根柱子,已经立不住了。
“喝碗茶吧?”瑞宣很恭敬的问,抢先付了茶资。
长顺很欢畅的向五号走。在门外立了会儿,他改了主张。他手中既已有了十块钱,而祁家又遭了事,他不想去跟他们要钱。他进了六号。他晓得刘徒弟和丁约翰都不在家,以是一向去看小文;他不肯多和太太们噜苏。小文正在练习横笛,大抵是筹办给若霞托昆腔。长顺很简朴的申明来意。
“不要想有钱的人就肯出钱!”李四爷沉着的说。“这么办好不好?孙七,你到街上的铺户里伸伸手,不勉强,能得几个是几个。我和长顺在我们的胡同里走一圈儿。然后,长顺去找一趟祁瑞丰,小崔不是给他拉包月吗?他大抵不至于不肯出几个钱。我呢,去找找祁天佑,看能不能要块粗白布来,好给小崔太太做件孝袍子。马老太太,我要来布,你用心给缝一缝。”
”
“不要问阿谁!”小文皱上点眉。“人都得死!谁准晓得本身的脑袋甚么时候掉下去呢!”他渐渐的把钱取下来,放在长顺的手中。“对不起,只要这么一点点!”
离小崔有两三丈远,立着个巡警。四爷勉强的收住泪,走了畴昔。
白叟谢了谢差人,又走回砖堆那边去。看一眼小崔,看一眼先农坛,他茫然不知如何才好了。
“那还不是常有的事!”小文笑了一下。“幸亏我的头还连着脖子,没钱就想体例弄去呀!小崔……”他的喉中噎了一下,不往下说了。
李四爷没言语。
瑞宣用手鼓逗着盖碗的盖儿。
太阳落下去。一片寂静。只要孙七还大声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