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四世同堂 > 第44章 事在人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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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点,头一反响起了防空练习警报。小羊圈的人多一半都上床睡觉了。

夏天,膏药旗飘荡在南海和承平洋。太阳神的子孙,征服了尽是甘蔗田和橡胶园的很多绿色岛屿。北平倒很少见得着短腿的日本兵了。他们不敢见天日,来来去去,总在夜晚,因为他们的戎服上有补丁,鞋也破了。皇军成了一群破衣烂衫的人。

消弭警报前几分钟,三号的日本人咭咭呱呱谈笑着回了家,韵梅晓得快完事了。

皇军为了遮丑,到夜里才敢出来;浅显的日本人倒不在乎,不怕到处丢人现眼。一些穿戴和服、低着头走路的日本娘们,在市场上,胡同里,见东西就抢。她们三五成群,跑到菜市场,把菜摊子或生果摊子围上。你拿白菜,我拿黄瓜,抓起来就往篮子里头塞。抢完了,一个个还像漂标致亮的小瓷娃娃似的,叽叽呱呱有说有笑地各回各家。

他非常心疼外孙子,几近把孩子给惯坏了。钱先生在缧绁里享福的当儿,外孙子倒给宠得不可。金三爷宁肯自个儿吃共和面,喝茶叶末儿,也要想尽法儿让外孙子吃好喝好。外孙子只要有点头疼脑热,他就从速去请北平最好的大夫。他把外孙子当菩萨扶养着。

白巡长到各户去告诉防空的事。所到之处,怨声载道。不过大师转而又一想:“这么看来,日本真的挨炸了!”跟着又欢畅起来。

“如何着?没完了!”李四爷嚷了起来。

野求叹了口气。“没甚么可说的――现在,我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他说的是实话,用不着带神采。

李四爷一死,丁约翰就看上了这份儿差事。他现在有的是时候。自打英国府出来,他就没再谋差事。

又过了三天,李四爷还是人事不醒。末端,他展开眼,看了看老伴,看了看家里的人,渐渐闭上眼,今后不再展开了。

“让炸弹把大伙儿都给炸死?”

他们果然来了。韵梅一见西头有四小我影儿奔这儿来,从速站了起来。俩高个儿的,她估摸是李四爷和白巡长,那俩矮的呢,就是日本鬼子。

手里拿着烧饼油条,猛孤丁打中间伸过来一只手,一只非常脏,非常瘦的手。他还没明白过来是如何回事,烧饼油条已经不翼而飞了。他住了脚,回过甚去看。

“谁也不该落这么个了局,但是我只能这么死。或许就是明天,我会躺在大街上,让人家拿大卡车拉走,扔到城外去。我不希冀人家把我埋在祖坟里,没脸见祖宗。”

韵梅给抢过两回,再也不敢打发小顺儿去买东西了。虽说东西不值甚么,她但是害了怕。

“找个处所你跟我说说。”

“把报纸拿墨涂黑了――拿它当黑布。日本人来查抄的时候――唔――归正大师的窗户是黑的,不就成了吗?”

金三爷发了财,置下三处房产。虽说他的边幅,神态,穿戴,都没有变;而心,可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在,他跟那些站在大街上抢东西吃的人大不不异,成了个小财主,有了点儿气度。每天,他还还是上茶社去坐坐,但是小笔的买卖,他已经看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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