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这一刻,被轻风拂得和顺,乌黑的浪花悄悄涌上来,漫过半埋在沙里的那双恍若雪藕的玉足,轻吻过足背,又似害臊普通退了归去。
她五官中最为超卓的,应是那双眼,黑中带金,黑得纯粹,金色耀目,融会在一处,恍若能摄民气魄普通的美。额间一抹墨色,阿妹她阿娘见了曾公开感喟,说是好好的一个女人怎的额间却有这么一个碍眼的胎记?阿妹看了,却感觉暗自喜好,那抹墨痕细心看了,竟好似一朵花,阿妹不晓得是甚么好,但只是瞧着,便感觉挺奇怪,挺都雅的。
女人听罢,弯了弯红唇。抬起手揉了揉阿妹那头被海风吹得泛黄的发,笑道,“是啊!姐姐不是鲛人。”
女子有一头长及至腰的发丝,不绑不束,就这么随便披垂在身后,在海风轻拂中飞舞,被阳光映得发亮的发色黑得好似一匹上好的绸。她身上穿戴的不过就是一件浅显的粗布衣裳,不但尽是补丁不说,另有些不称身,腰身显得有些过宽了,只得用一根烂布条将腰束住,勉强还算得合体。
波浪翻滚,暴风卷着巨浪豪雨朝着岸边翻滚而来,岸上的渔民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海边的小村,却从未见过这般妖异的天气。
只是,今回倒是他们白提心吊胆了一回。夜色转淡时,吼怒了整夜的风雨垂垂停歇下来。波浪,像是玩儿得怠倦,被安抚着沉甜睡去的玩皮孩童,这一刻,反倒和顺得只似轻声呢喃。
“那一日,海神发怒,海里卷起了好大的浪。浪退了,姐姐便躺在了岸上。姐姐如许美,就像是海里能诱人灵魂的鲛人,阿牛哥他们都是那么说的。”阿妹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破褴褛烂的衣裙,明显是大人的旧衣裳改小了的,怕是已穿了好几年,袖子缩在腕上手臂间,裤腿下也暴露了半截小腿,因着长年在海边日头下晒着,皮肤都有些发黑,更衬得她瘦成了一把骨头,足见这一家人日子过得有多宽裕。
女子没有行动,乃至没有转头,好似底子没有闻声阿妹的话普通,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海面。
这一刻的海,和顺而安好,只需看着,心便不由静下来。
这一夜,暴雨如注,风波吼怒着拍打在岸边礁石上。这一夜,这个安好的海边小村,却必定无眠。能睡得着的,也就只要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了。而村民们都是提心吊胆,乃至由村长构造了人,换着值夜,就怕这海神之怒,会殃及他们这些精神凡胎。
此时,女人那双黑金色的眼瞳望定阿妹,似是饱含了兴味,“说我是鲛人?为何?”
孩子在母亲瑟瑟颤栗的手掌下,爬动着嘴唇。听,那雨里有哭声,海神不是怒了,是哭了。
在海神的力量面前,他们实在过分纤细,不过眨眼间便能被淹没。而他们只想着,如果果然大难来时,能够有机遇逃一回命罢了。至于能不能逃过,那又两说了。
阿妹倒是游移地摇了点头。
风大雨大,油纸伞底子撑不住,就是人也不敢站得离岸边太近,就怕一个不重视,就被卷到浪里去。
女子终究回过甚来,那是一张明艳的面孔,白净洁白,毫不是如许的海边小村能哺育出的,即便是一身粗布衣裙也粉饰不住的气韵不凡,反倒是那一身格格不入的衣裙被她映托出了两许明艳。
“村里的白叟们说,鲛人掉的泪会变成都雅的珠子。可那日,姐姐还在昏睡的时候,哭了一整夜,我看过了……那眼泪可没有变成珠子。”阿妹的腔调清脆,说了几句话,好似对女人的畏敬也少了好些,垂垂不那么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