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后道:“陛下请耐烦,宽饮几杯,待妾自往各宫去搜求,包陛下寻一个超卓的女子来。”炀帝道:“当今选不出,何必费御妻神思?”萧后道:“不是这等说。自来有志绝色女子,必订价高自重,甘心老守长门,断不肯等闲随行逐队赴选。现在待妾去细细搜求,决无遗漏;如搜不出,陛下罚妾三巨觥如何?”说了忙起家上了宝车,出宫去了。炀帝搂着一个内监,浅斟细酌。本来萧后那边是去各宫看望女子,一径驾到长乐宫来,把宫袍卸下,重施朱粉,再点樱桃,把发鬓扯拥向前,改作苏妆。头上插着龙凤钗,三颗明珠,滴垂挂面,换一套素净的宫娥衣服。打扮伏贴,先差一个内侍,走去报知。此时炀帝已饮得半酣,尚不见萧后到来,正要差人去请,只见一个内侍,出去禀道:“娘娘选中一名女子,着奴婢先送进宫御见。娘娘又到别宫去了。”炀帝笑道:“御妻为我,可为不惮烦矣。”当时萧后改妆,驾到宫门,就泊车细步,装着嫋娜娉婷,走进丹墀,离殿上前有一箭之地。炀帝举目往下一看,公然有人拥一名女子,态度幽娴,轻尘夺目,一步步缓缓的走进殿来,俯伏在地。炀帝不堪狂喜道:“公然后宫另有如许女子,快叫平身。”连说了三次,那女尚俯伏不起。炀帝此时觉淫心泛动,竟不顾体统,走下御座,驭手相搀,那女子方搀起来,低头而立,炀帝细心一认,不觉哈哈大笑道:“本来是御妻,可谓慧心巧思矣!我说道那有遗才沦落!”炀帝携了萧后的手,同至御座来道:“这三巨觥,御妻不能免矣!”萧后道:“妾今后宫搜求,不料竟无有中式者;因思媒介已出,恐陛下见罪,暂假丑形,以宽圣怀,以博一笑耳。这三巨觥,还求陛下赦免。”炀帝道:“这使不得,朕不罚御妻,罚新选的美人耳!”萧后道:“若当真是个美儿,恐陛下又舍不得罚他了。”一头说,一头接杯在手道:“妾想宫中虽无,天下尽有,陛下既为天下之主,何不差人各处去选,怕没有比宣华强十倍的,何必这般烦恼?”炀帝道:“御妻之言虽善,只恐廷臣有很多群情谏阻。”萧后道:“廷臣敢言切谏者少,所虑者惟老儿杨素耳。趁此盆兰盛开,明日陛下何不诏他入苑,宴赏春兰,把几句言语挑动他,看他意义去处,便可定了。”炀帝道:“御妻之言甚善。”商讨已定,过了一宵。次日炀帝驾临于御苑,只见这些盆中蕙兰,是非不齐,尽皆开放。恰是:
却说宣华自从出宫,也偶然望幸,竟日不描不画,到也安逸安闲。这日忽见中官奉旨来宣,他就对中官说道:“妾既蒙圣恩放出,如落花流水,安有复入之理?你可为我推却皇爷。”中官奏道:“皇爷在宫,立召娘娘,时候也等待不得,奴婢焉敢白手回旨?”宣华想一想道:“我自有处。”取鸾笺一副,题一词于上,垒成方胜,付于中官道:“为我持此称谢皇爷。”中官不敢再强,只得拿了回奏炀帝;炀帝忙拆开一看,倒是一首《长相思》。词道:
此时杨素酒已有七八分了,就说道:“陛下虽是二尾,未若臣一尾之大。陛下若以多寡赐老臣,臣即以大小敬陛下。臣不敢奉旨。”摆布送酒到杨素面前,杨素把手一推,摆布未曾防备,把一个金杯泼翻桌上,溅了杨素一件暗蟒袍上,浑身是酒,便勃然大怒:“这些蠢才,如此无状,怎敢在天子面前,戏侮大臣!要朝廷的法度何用?”大声叫道:“扯下去打!”炀帝见宫人泼了酒,正要发作,今见杨素这般风景,不好劝止,反冷静不语。众宫人见炀帝不语,只得将那泼酒的宫人,扯下去打了二十。杨素才回身对炀帝说道:“这些寺人宫妾,最是可爱;古来帝王略加姑息,便常常被他们好事。本日不是老臣卤莽,惩办他们一番,后日方谨慎谨慎,才不敢猖獗。”炀帝此时忍了一肚子气,那选女佚乐之事,也不便去挑动他,假做笑容道:“贤卿为朕既外治天下,又内清宫禁,真可为功臣矣,再饮一杯报酬。”杨素又吃了几杯,已是非常酣醉,方才起家谢宴。炀帝叫两个寺人,将他扶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