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宝见是真事,把那锭银子转拿来纳在本身衣袖里。很多豪杰,个个如痴,并无一言。惟雄信却另有些担负,道:“叔宝兄,这件事在兄与尤员外、程知节三位身上,都还好处,独叫我单雄信两下做人难。”叔宝开口道:“如何在兄身上转不便?”雄信道:“当年舍间,曾与仁兄有一拜之交,誓同存亡磨难,真莫逆之交。现在求足下不要难为他二人,兄毕竟也就依了;只是把兄解到京,却有些差池,到为那一拜,就义了兄的性命。现在要把尤俊达与程咬金托付与兄受赏,却又是我前日邀到齐州来,与令堂拜寿的。害别性命,于心何安。却不是两下做人难?”叔宝道:“但凭兄长叮咛。”雄信低头思惟了一会说:“我现在在难处之时,只是告半日脱期罢。”叔宝道:“如何半日脱期?”雄信道:“我们只现本日不知此事,众朋友不要有辜来意,明日还到尊府,与令堂拜寿,携来的薄礼献上。酒是不敢领了,这等个度量,还吃甚酒?告别各散。兄只说探听,晓得是他二人,领官兵团住武南庄。他两小我,也不是騃男人,决不肯束身受缚,或者出来也敌斗一会,阿谁胜负的事,我们也管不得了。这也是出于无法,在叔宝兄可允么?”
懦夫不乞怜,侠士不乘危。相逢重义气,存亡等一麾。
却说雄信坐于首席。他却领了几个不难堪的朋友在内,未免留意,叫:“贾润甫,刚才安席的时候,很多人在阶下,我瞥见一个大汉,躲躲藏藏,在那些人背后,看了我们一回,往外便走,这边人也纷繁的随他出去了。你去看看是甚么人?”贾润甫因雄信之言,急出门旁观;只见另有在那厢间问的,拦住叔宝不得走,已被润甫见了,忙道:“秦大哥,单二哥为令堂称寿,不远千里而来,一到寒舍就叫小弟来请兄。小弟知兄本日府中有公干,不敢来混乱,如何来了,反要缩将转去?单二哥瞥见了,怎好归去?”叔宝却不好讲樊建威那些话,将机就计,说:“贤弟你晓得,我本日进府比较,偶尔听得雄信到此,唯恐不的,亲身来看看,公然是他。我穿比较的衣服在此,不好相见。当年在潞州少饭钱卖马。本日在家中又是这等样一个形状,羞见故交。回家去换了衣服,就来见他。”贾润甫道:“路途又远,家去换衣不便。小弟刚才裁缝店内做的两件新衣,明日到贵府与令堂拜寿壮观的,粗躯与贵躯差未几长。”叫部下打后门去,把方才取回的两件新衣服,拿来与秦老爷穿,那些世人都散了。
自从烛焰烧批后,慷慨申明天下闻。
豪杰之士,一死鸿毛,自作自受,岂肯害人?这也是他江湖伎俩。但在我手中,不能为他出九死于平生,以他的死,为我的功,这又是侠夫不为的事。
此时叔宝怕冒莽撞失的出来,惊走了席上的盗贼,又且贾润甫是认得的,怕先被他见了,就不好做事;只得矮着身材,混在人丛中,向上窥测。都是一干熊腰虎体的豪杰,高巾盛服之人;止得一两小我,是小帽儿。待要看他面庞,安酒时,都向着上作揖打躬,又有一干从人环绕,孔殷看不出辨他是多么人。要听他那方言语时,鼓手又吹得响,听不见。直至点上了灯,影影里望将去,一个立出在世人前些的,好似单雄信。叔宝想一想:“此人好似单雄信,他若来访我,必然先到我家,怎在其间?”正迟疑要看个的实,却好席已安完,鼓手扎住吹打。仆人叫:“单员外请坐罢。”雄信道:“僭越诸公。”巧又是王伯当向外与人说话,又为叔宝见了。叔宝心中说道:“不消提及,是伯当约他来与我母亲拜寿了,早是不被他瞥见。”回身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