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兵戈展经纬,只看谈笑弄兵锋。
线娘悄悄起家,在靴子里取出罗小将军的书来,心中想道:“刚才齐国远说罗郎为甚么姻事,要去央烦秦叔宝,不知他属意何人,我且挑开来,看他写甚么言语在上。”把小刀子悄悄的弄去封签,将书展开放在桌上,细细的玩读。前边不过通候的套语,念到后边,止不住双泪交换道:“哦,本来杨义臣死了。我说道罗郎怎不去求他,到央烦秦叔宝来。”重新至尾看完了,不堪长叹道:“嗳,罗郎,罗郎,你却故意重视于我,不求良伴,可知我这里事出万难;如杨老将军不死,或者父皇还肯听他说话,今杨义臣已亡,就是单二员外有书来,我父皇如何肯允。我若亲生母亲尚在,还好对他说;现在曹氏晚母虽是贤明,我做女孩儿的怎好开口?”想到这个职位,免不得呜哭泣咽哭了一场,叹道:“罢了,这段姻缘只好结在来生了,何必为了我误男人汉的芳华?我有个主张在此:当初我住在二贤庄,蒙单家爱莲蜜斯很多交谊,我与他亦曾结为姊妹。今罗郎既要去求叔宝,莫若将他书中改了几句,竟叫叔宝去求单蜜斯的姻,单员外是必应允,一则报了单蜜斯昔日之情,二则完我之愿,岂不分身其美。”筹算伏贴,忙叫起一个女书记来,将原书改了,钞缮一个副启上,还是封好,仍塞在靴子里头。
线娘见齐国远已去,站起家来,只见一个女兵打跪禀道:“那白脸的人,查验的真是女子,并非虚诳。”线娘道:“带进后帐房来。”坐下,问道:“你既是个女人,姓甚何名,如何参军起来?实对我说。”木兰涕零道:“妾姓花,名木兰,因父母年高,又无兄长,膝前止有孱羸弟妹,父亲出门,无人倚赖。妾深愧男人中可贵有忠臣孝子,故妾不吝此躯,改装以应王命,虽甲士莫知,而自顾实所耻也,望公主原情宥之。”说罢,禁不住泪如泉涌。线娘见这般景象,心下恻然道:“若如此说,是个孝女了;不料北方刁悍之地,反生此大孝之女,无能如许事,妾当拜下风矣!”请过来宾礼相见。木兰谦谢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妾乃裙布愚顽,既蒙宽宥,已出望外,岂敢与公主分庭抗礼。”线娘叹道:“名爵人所易得,纯孝女所难能,我自恨是个女子,不能与日月增光,不料汝具此气度。我现在正少个闺中良朋,竟与你结为姊妹,荣辱共之何如?”木兰道:“这一发不敢当。”线娘道:“我意已定,汝不必过谦,未知尊庚多少?”木兰道:“痴长十七。”线娘道:“妾叨长三年,只得占先了。”大师对天拜了四拜,两人回身,又对拜了四拜。军旅当中,没有甚大筵席,止不过用些夜膳,线娘就留木兰在本身帐房中同寝。线娘问木兰道:“贤妹曾许配夫君否?”木兰摇首答道:“僻处荒隅,实难其人。妾虽承贤姐姐错爱,但恐归府时,驸马在那边,将妾置于何所?”线娘见说,双眉顿蹙,沉默不语。木兰道:“姐姐标梅已过,莫非尚无吉人,失过好逑?”线娘道:“后母虽贤,主持国政;父王东征西讨,摒挡军旅,何暇计及此事。”木兰道:“恰是人间上可为之事甚多,何必屑屑拘于床笫之间。”又说了些闲话,昏昏的和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