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时还是人牵马,厥后到是马带着人走。一夜未曾睡得,五更天起来,空肚里出门,马市里没人瞅睬,走着路都是打盹睡着的。天气已明,走过了马市,城门大开,乡间农夫挑柴进城来卖。潞州即今山西处所,秋收都是那茹茹秸儿;如果别的粮食,清算起来干枯了,独占这一种气旺,秋收以后,另有青叶在上。马是饿极的了,见了青叶,一口扑去,将卖柴的老农户一交扑倒。叔宝如梦中惊觉,急去搀扶。那人老当益壮,翻身跳起道:“朋友,不要着忙,未曾跌坏我那边。”当时马嚼青柴,不得溜缰。老者道:“你这匹马牵着不骑,渐渐的走,敢是要卖的么?”叔宝道:“便是要卖他,在这里撞个主顾。”老者道:“马膘虽是跌了,缰口倒还好哩!”叔宝正在懊闷之际,见老者之言,反欢乐起来了。
叔宝隔溪一望,见雄信身高一丈,貌若灵官,戴万字顶皂荚包金,穿寒罗细褶,粉底皂鞋。叔宝自家看着身上,不像模样得紧,躲在大树背后解净手,抖下衣袖,揩了面上泪痕。雄信过桥,只去看马,不去问人。雄信善识良马。把衣袖撩起,用左手在马腰中一按,雄信体力最狠,那马虽筋骨崚嶒,却也分毫不动。托一托头至尾,准长丈余,蹄至鬃,准高八尺;遍体黄毛,如金丝细卷,并无半点正色。此马妙处,恰是:
环球尽肉眼,谁能别奇珍?以是豪杰士,碌碌多湮沦。
未知雄信袖银的意义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词曰:
叔宝坐在草铺上,将两条锏横在本身膝上,上面有些铜青了。他这锏原不是纯金的,原是熟铜流金在上面。从祖秦旭传父秦彝,传到他已经三世了。挂在鞍旁,那锏楞上的金都磨去了,只是槽凹里有些金气。放在草铺上,地湿发了铜青。叔宝自发没有看相,只得拿一把穰草,将铜青擦去,耀目争光。王小二只道上边有多少金子,朦着眼道:“秦爷,这个锏不要卖。”叔宝道:“为何不要卖?”小二道:“我这潞州有个隆茂号当铺,专当人甚么短脚货。秦爷将这锏抵当几两银子,买些柴米,将高就低,我伏事你白叟家。待平阳府樊爷来到,加些利钱,赎去就是了。”叔宝也舍不得两条金锏卖与别人,甘心去当,答复小二道:“你的所见,正合我意,同去当了罢!”
碧流缭绕,古木阴沉。碧流缭绕,来往鱼媵纵横;古木阴沉,高低鸟声稠杂。小桥虹跨,风景清幽;高厦云连,范围划一。若非旧阀,定是王谢。
叔宝双手来接银子。雄信料已买成,银子不过手,用好言问叔宝道:“兄是山东,贵府是那一府?”叔宝道:“就是齐州。”雄信把银子向衣袖里一笼,叔宝大惊,想是不买了,心中好生捉摸不着。恰是:
却说叔宝牵马到西营市来。马市已开,买马与卖马的天孙公子,来往络绎不断。看马的驰骤杂沓,不计其数。有几小我瞥见叔宝牵着一匹马来,都叫:“各位让开些,穷男人牵了一匹病马来了,不要挨倒了他。”合唇合舌的调皮。叔宝牵着马在市里,倒置走了几次,问也没人问一声,对马叹道:“马,你在山东捕盗时,多么精干!如何本日就低头沮丧到这般风景!叫我如何怨你,我是多么的人?为少了几两店帐,也弄得低头沮丧,何况于你!”常言道得好:
王小二就是逼命普通,又走将出去,向叔宝道:“你白叟家再寻些甚么值钱的东西当罢!”叔宝道:“小二哥,你好呆!我公门中门路,除了随身兵器,莫非带甚么金宝玩物不成?”小二道:“顾不的你白叟家。”叔宝道:“我骑这匹黄骠马,可有人要?”小二道:“秦爷在我家住有好几时,再未曾说这句,说甚么金装锏,我这潞州人,真金子还认做假的,那晓得有效的兵器!若提及马来,我们这里是旱地,若大若小人家,都有脚力。我看秦爷这匹黄骠,倒有几步好走,如果肯卖,起初回家,公事都完了。”叔宝道:“这是就有银子的?”小二道:“马出门就有银子进门。”叔宝道:“这里的马市,在如何地点?”小二道:“就在西门里大街上。”叔宝道:“甚么时候去?”小二道:“五更时开市,天明就散市了。”小二叫老婆清算晚餐与秦爷吃了,明日五更天,要去卖马。